電視台的主持人字正腔圓地播報着今日天氣,剛放送到體感溫度時,不知誰切換了電台,關于占蔔之星的内容取而代之。
窗簾被拉開,天光大盛,落進了半面牆體都是玻璃的房間。
躺在娛樂區軟墊上的三七睜開眼,擡手擋了一下,等眼睛逐漸适應周圍的環境,她坐起來,掀掉了蓋着的薄毯。
和她在的地方正對處擺着尺寸可觀的大電視,朝氣蓬勃的占蔔師正給觀衆示範着驅邪避非的小技巧,沙發上并沒有别人。
三七原地思考三秒,确定自己沒有任何睡着以前的記憶。
這裡是一個新的……
門推開了。
有個腦袋探出來,一頭極具視覺沖擊的卷曲蓬亂黑發,眼睛半睜半閉,左眼角下邊很淺淡地落了一點井字刺青。
“啊,你醒了。”
慵懶的聲線與外表截然是兩種畫風,又意外和諧地組合在一起。
藍波走進來,拿過電視櫃上的兩個手柄,詢問三七要不要再來一局。
“他們還在忙,雖然你醒了,暫時不要去打擾比較好。”
三七表情木木地在原地站了會,沒問他們是誰,腦子裡的記憶兀自冒頭一截,胸腔裡的心髒空空直響,這麼轉眼的功夫,細密的汗遍布了額角。
藍波見三七遲遲不過來,以為她不高興了,就和人解釋了一下最近外面的局勢比較緊張,但有家族的大家在,不會有大問題的。
“三七?”
藍波從沙發上轉頭,看三七晃晃悠悠站不太穩的樣子,“怎麼了,睡姿不當低血糖了嗎?我這邊有巧克力。”
少年掰了一塊完整包裝的,越過一幹家具走到三七面前。
沒等遞過去,先被對方一把抓住了手臂。
三七沒有太用力,自然不可能抓疼人,他詫異的是小女孩的體溫低得吓人。
藍波很懵逼地杵在那裡,雖然從小到大經曆的怪奇事件也不少,但作為家族裡最小的守護者,多數情況下都不需要他出面。
就算是外出任務,也有名義上的臨時監護人陪同,這麼突然地撞上需要照顧人的事,完全不知道從哪入手。
“三七生病了?吹風着涼了?可這窗戶關得好好的,也有蓋毯子。”藍波瞥了眼之前三七躺過的地方,光照充足,綠植能完美進行光合作用的絕佳角度。
“你等下,我去找找……去找找醫藥箱。”
藍波轉身就要走,反向來的牽引力拽住了他。藍波低下頭看三七,對方似乎恢複了一些,隻是看他的眼神有點奇怪,帶着濃濃的試探和不确定,附帶一點底線被觸碰的隐約怒氣。
“藍波,現在是哪一年?”三七艱澀地問出了這個問題。
“2015,”少年下意識地回答了,“三七、你到底怎麼了,和我說一下,你這樣我害怕。”
三七沒顧上回答,接着問題繼續。
“那我們剛認識的時候,你是不是十歲,還有……那個時候的聯賽。”
這話沒有說完整,當時後續進展混亂一片,他倆彼此誰也沒顧上誰。
不過藍波意外理解了她沒說出口的問題,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也正因此,三七臉色又白了一分,最後一點殘存的僥幸消失了。
時間和記憶對不上。
三七渾身的血液好似在那一刻凍結。
她試圖梳理亂糟糟一片的思緒,這個時間按正常算來,如果她一直待在西西裡沒有離開,那确實是最初遇見綱吉後自然增長的五年,可實際上,她沒有在這裡、在這世界停留這麼久。
這是時間跨度長達兩年的空白,但按照藍波的态度看,她好像從未離開過。
外面的陽光明豔盛大,三七站在室内,真切感受到了從頭冰到了腳的寒冷。
一般說來,一個人的記憶不可能被直白地剖開,分門别類地歸納,再重現到本人面前。
畢竟現實不是充滿藝術色彩的舞台劇,他們也不是隔着屏幕的二次元紙片人。
可一旦這些都變成真的,除了感受如墜冰窟的寒涼外,隻有無盡的恐慌了。
由真實額外延續成的虛假,不同于幻術的構築,那麼——
這背後又是誰的手筆?
三七冷靜下來,按照這樣的思路想下去,既然有人特地把她安排到了這裡,一定有需要她參與見證的必要。
“就是這樣呢,小三七,你已經很擅長找到遊戲規則了。”
白蘭捏着棉花糖,雪青色雙眸微微虛起,同眼下倒皇冠的刺青交相輝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