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顧滿地的玻璃渣,女生不由打了一個冷顫。
玻璃渣邊緣鋒利無比,小小一片就能劃破人的皮膚,要是這麼一大塊玻璃直直砸在自己身上……
她現在還能活着嗎?
*
陸霜白一路哼着不成調的曲子,一路走到家附近的“李家小竈”。
這家小餐館面積不大,卻收拾得十分幹淨,門前兩疊蒸籠常年氤氲着熱騰騰的煙火氣,光是聞着,心情都會明媚起來。
早在他出生前這店就開在這了,店主夫婦兩人老實勤奮,二十多年來每天準時從早上六點營業到晚上十二點,不止早中晚三餐,還包含夜宵。
在他的學生時代,幾乎每天都會來這兒買早餐,高中下了晚自習,又愛來這兒吃面條。
“這不是小陸嘛,今天怎麼想起來李叔這兒買饅頭了?”
老闆是個胖墩墩的中年男人,看到有人在小店門口,連忙從裡面出來。一看到是許久不見的老熟人,胖乎乎的臉上雙眼頓時笑成兩道縫。
“想吃您家的饅頭了。”陸霜白笑眯眯地回答。
這邊的饅頭個頭大,用料紮實,七毛一個。而街尾的隻需要五毛,但也小一圈。
他飯量不大,街尾的饅頭兩個剛好。李叔家的饅頭就如方便面,一個不夠,兩個太撐。
平時為了省這兩毛錢,他都要特地繞個圈去街尾買。但今天他做了好人好事,打算獎勵一下自己。
李叔特地挑了兩個大的,将散發熱氣的饅頭裝入袋中:“最近是不是太忙了,怎麼看着又瘦了。”說着,他又從蒸籠裡挑了個大肉包放進塑料袋裡遞給陸霜白。
李叔可以說是看着陸霜白長大的,深知對方的性格,又特意叮囑道:“别和李叔說什麼欠不欠,還不還的,這個是李叔請你吃的,可不許付錢啊。”
“好,謝謝李叔了。”陸霜白笑着接過,拿出手機掃碼,聽話地隻付了兩個饅頭的錢。
臨走前,他特地在對方胖胖的臉上停留了幾秒:“李叔,您女兒明年一定會考上一個重點大學。”
李叔一聽,帶笑的兩條縫幾乎要陷在肉裡:“你這麼說,李叔心裡就踏實了!”
他老婆給他生了一對龍鳳胎,一兒一女湊成一個“好”字。可是兩個孩子的性格像是生反了,哥哥文靜内斂,成績優異,今年保送了重點大學。妹妹從小皮實得他看到就頭疼,成績稀巴爛,去年的高考毫無意外地落榜了,好在之後她明白了高考的重要性,主動提出複讀一年,發誓要考上重本。
他們心裡欣慰,可看着閨女高考成績單上血淋淋的152分,實在沒法違心說出“爸媽相信你一定能行的”這種瞎話。然而今天小陸這麼一說,他們終于不用絞盡腦汁演戲了。
等會讓老婆給孩子買隻雞補補。
陸霜白一走,一旁戴着鴨舌帽的年輕人端着面碗上前,不解地問道:“老闆,人家隻是随口一說哄你開心,你怎麼還信了,誰當年高考不靠自己啊,你可不要被騙了。”
李叔聽聞也不氣惱,笑着解釋道:“那孩子是我看着長大的,我能不知道他有多少本事嘛。”
在這兒幹了二十幾年,他雖然不清楚陸家具體的行當,但多多少少聽說過陸家爺孫的本事。更是親眼見識過當年無數官員富豪上門,哪個不是恭恭敬敬來請人,派豪車專門來接陸老,何等風光。
隻是可惜,一場意外,陸老走了,獨留當時未成年的孫子一個人生活。
誰也不清楚具體發生了什麼,隻是一夜之間,陸老去世,門庭落空。小陸原本健康的身體急轉直下,聽說為了治病,幾乎掏空了家底,原本生活富足、吃喝不愁的孩子,大學四年卻靠着打工和獎學金維持着生活,讓人不由唏噓。
要是陸老還活着,就寵孫子那勁,哪舍得寶貝孫子為了省兩毛錢去街尾買饅頭吃。
年輕人聽聞撇了撇嘴,一臉嫌棄地從面裡挑出兩根肉絲塞進嘴裡。
那人也就長了一張好看的臉,能有什麼本事啊。
這片住宅區域都是四合院,不說全是富豪,卻也不是差錢的。這人卻隻買了兩個七毛錢的饅頭,誰知道他是不是住在哪個犄角旮旯裡,連個包子錢都心疼,還裝神棍來讨飯。
要不是今天搬家累到了,他才不就近選擇這種破店吃面條呢。
“一看就是窮比。”
身上的牛仔褲都洗發白了。
聽聞,李叔笑意收斂:“小夥子,看人可不能隻憑外表。”
“外在就是給人的第一印象,難不成我還得第一眼了解别人的内在美?”他挺了挺胸,将碗随手放在一邊,口氣蠻橫,“現在這個社會,沒有錢什麼都白說,有錢才是大哥。”
注意到對方身上穿的戴的無一不是名牌,李叔搖了搖頭,收拾碗筷。
身後走出來一個滿頭白發,穿着一身墨綠色唐裝的老人,他顫巍巍拄着拐杖,看着遠去的身影,橫眉豎眼:“小小年紀,口氣倒不小。小陸是我看着長大的,要我說,我們小陸的腳指頭都比那小比崽子厲害!”
李叔心道您老口氣也不小。
“鄭叔,别氣别氣,您吃完了?”
“沒!我出來罵人的!沒想到讓他先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