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黑發微卷,相比大多數同性來說頭發偏長,但是一點也不顯娘氣,反倒有點兒妖冶。他有着一雙狹長的柳葉眼,上挑的眼尾流波送盼,然而眼神卻如一潭死水,纖長的睫毛向下生長,垂眼間遮住了眼中的情緒。
這樣的長相,配上他氣質中傳遞出的涼薄,兩種違和的氣息相融,微妙又相得益彰。
這大概就是遠觀不可亵玩就越想讓人瞅瞅的典型例子吧。
不過令陸霜白更在意的是對方明明一身普通打扮,白襯衫和黑色西裝褲,卻透出比傲因的原身更明顯的壓迫感,不過兩人傳遞出來的壓迫感不同,眼前這位是帶着上位者獨有的冷硬氣勢,又像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遊離于世界之外的冷漠,淡漠到骨子裡,不在乎一切。
無聲對峙中,陸霜白背在身後的手悄悄靠近褲子口袋,可還沒掏出裡面的符咒,隻見男人冷淡地瞥了他一眼,一眼看穿了他的動作:“收起來吧,我帶你出去。”
說完,他先一步轉身,将後背完全暴露在陸霜白眼前。
稍一思考,陸霜白決定跟上他。
男人剛才的表現看得出他對自己“還活着”這一事很驚訝,再者,對方知道他有實力在妖類的攻擊下保護自己,卻還是把後背暴露在他眼前,這個男人很強。
而且剛才傲因提到“第三外交部”後立馬逃走,看起來怕極了。
難不成這是一個制衡妖類的部門?那對方是人還是妖?
如是想着,陸霜白擡頭,一小截黑色符文落入眼簾,它被印刻在男人的脖頸上,不像是紋身,反倒像是身體的一部分,從發絲中延伸沒入襯衫領口。
每一個符文都呈方形,像是什麼文字,散發着濃郁,并且令人心生敬畏的力量。
等等——
明明身處于黑色的空間中,他為什麼能清晰地看到對方,也能看見自己的雙手,和自己的身體?
愣神中,陸霜白的腳步漸慢,他環顧四周,除了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偌大的空間中隻有兩人的腳步回蕩。
對方像是在身後也長了一雙眼睛:“跟上,要是丢了,我還得花時間找你。”
陸霜白加快腳步,跟在對方身後。
算了,至少現在看來,對方不會傷害自己,先出去再說吧。
不知走了多久,一個白色的光點出現在眼前。像是一道門,跨出光點,明亮的光線争先恐後落入眼簾,陸霜白被刺得眯了一下眼,等到适應後,發現自己正站在顧涵的公寓樓下。
微風從遠處吹來,帶起一片搖晃的花草樹木。漸黃的落葉從樹枝上飄下,旋轉落地。
遠處的小區公園裡,三三兩兩的孩子追逐打鬧,一片歡聲笑語。是熟悉的煙火氣息,剛才發生的一切是如此的不真實,誰會想到他剛經曆了生死威脅。
掏出手機一看,時間才過去了五分鐘,也就是說那個黑色空間時間的流逝和外面并不一樣?
“你得跟我回去。”男人出聲打斷了陸霜白的思緒,他似乎不想過多解釋,隻扔給陸霜白四個字,“消除記憶。”
消除記憶?
陸霜白面上不顯,心裡卻一緊。
消除記憶肯定是不行的。
他剛剛知道妖的存在,傲因又對自己如此觊觎,可能不止傲因,還有其餘的妖類,要是他們聞到他身上的味道也想吃了他怎麼辦?
最重要的是,傲因的人身和原身所發揮的力量天差地别,他沒有完全的把握每一次都能自保,更何況是在失去記憶的情況下自保。
要是被消除了記憶,哪天他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吃了,也不是沒有可能,而且這個可能性還非常大。
他可不想死。
垂在身側的右手大拇指和食指無意識地摩挲了一下,陸霜白伸手道:“謝謝你剛才救了我。”
宿淮沒有握手:“你是天師?”
又是“天師”。
“天師”是百年前的玄術師才能達到的高度,那時就屬稀罕,據老爺子所說,再修煉一段時間天師都有望飛升成仙。如今很多秘術失傳,潛心修煉的玄術師越來越少,天師早已成了祖輩口中崇拜仰望的存在。
陸家這麼多老祖宗,也隻出過一位,他可不認為自己有這種實力。
可為什麼這個男人和傲因都認為他是天師?
陸霜白謹慎地沒有回答,宿淮也沒有再說話,不動聲色地打量着他。
“二白!”
沒過一會,遠方傳來的呼喊打破了沉默,是顧涵。
涼爽的氣溫下,他急得滿頭大汗,一路跑上前道:“二白這你朋友?算了,等會再說,我姐出事了。” 他拉住陸霜白轉身就走,“不好意思啊哥們,我們有急事先走一步。”
這正合了陸霜白的意,他暫時想不出方法甩開這人。
宿淮站在原地,注視兩人上了一輛紅色的跑車離開,并不着急。
一個身影漸漸浮現在身邊,是個看起來十七八歲的少年,他長着一張圓圓的蘋果臉,臉上的肉多到形成了一個極其圓潤的輪廓,像極了年畫裡的福娃娃,喜慶又讨喜。
他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老大,沒追上,跑了。”
“是什麼?”
“是傲因。”
傲因……
連他都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