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丹台又開了治熱症的藥,正在寫藥方時,吳甸越過他附在碩果耳邊說了幾句話,碩果眼神微變,進裡間卧房了。
沈衍易正靠在床頭,碩果說:“殿下,賊人那邊有些意外。”
沈衍易聽明白了,這是不方便當着他的面直說,于是有眼色的起身下床,打算出去回避一下。
“什麼意外?”慕靖安一邊若無其事的問,一邊伸手攔住了要穿鞋履的沈衍易,對他說:“躺着去,還要折騰什麼?”
碩果聽明白了,于是直說:“吳甸做了萬全準備,防止那賊人自盡,但賊人還是死了。”
慕靖安微微蹙眉,有些懊惱自己方才下手太重,多半是盛怒之下将摔的太重了。
“你去。”慕靖安說:“去讓徐太醫檢查一番,看他身上有無自盡的毒-藥。”
碩果關門出去,與正在收拾藥箱的徐丹台互相試探了一番,王府中能稱之為慕靖安心腹的都不是一般人,伺候慕靖安多年的碩果自然不例外。
幫慕靖安做事,不僅僅按照吩咐執行下去,還要自行洞察其中的關殼和規避一些風險。
在碩果試探完畢,對徐丹台說出實情時,徐丹台不僅沒有被吓住,反而眼睛泛光,似乎很激動。
為人聰明有城府與愛冒險并不沖突,徐丹台就是這樣的人,得知自己要去看死在王府裡的賊,他興奮的不得了。
好歹也是甯王殿下的信任,他抱着這樣的想法,雀躍的上了甯王的賊船。
慕靖安擺正兩個軟枕,問沈衍易:“還不歇息,睜着大眼睛看什麼呢?”
沈衍易躺下了:“殿下,防人之心不可無。”
“防你?”慕靖安捏了下他臉頰:“我不防自己人。”
沈衍易阖上眼睛,沒過一會兒被慕靖安兩隻手指扒開眼皮,沈衍易是真的覺得無奈了:“殿下?”
“你方才的話。”慕靖安停頓了一下,臉上有些笑意:“我越想越覺得你向着我。”
沈衍易啞口無言,沉默片刻應付道:“您說是就是吧。”
他用力閉上眼睛,慕靖安也沒硬扒着他眼皮,轉而描摹着他的眉毛。
不知為何沈衍易并不覺得抵觸,反而沒過多久就睡着了。
興許藥效還沒全散去,沈衍易一夜多夢,他夢回自己泡在浴桶裡,一擡頭發現賊人正向他逼近,他想跑,水中卻似有一雙手抓着他。
就在賊人将要觸及他時,雨水般的血點子濺了他滿身。
慕靖安手中提着那把挂在牆上的彎刀,而賊人已經開腸破肚,然後他面目猙獰的看向了沈衍易。
沈衍易渾身冷汗的醒過來,正分不清虛實時,他沒想起來自己身在何處,四下打量了一遍,一回頭看見慕靖安在月光中的臉。
昏暗下,慕靖安高挺的鼻梁攔截了部分月光,在鼻翼一側打出陰影,高眉骨也如此,顯得睡夢中緊阖的雙眼黑洞洞的。
沈衍易猛地被吓一個激靈,總感覺慕靖安會抄起一把彎刀來。
“你在做什麼?”慕靖安不知何時醒了,但躺在那裡沒懂,幽幽的看着呼吸急促的沈衍易。
沈衍易差點沒驚叫出來,他張了張口,在砰砰心跳中漸漸回過神。
“恕罪。”沈衍易向他道歉。
“你哆嗦什麼?”慕靖安長臂一伸,将人拉回被窩,手伸過去摸了滿手冷汗:“你怎麼了?”
“沒…”沈衍易渾身僵直的躺在他懷裡,慕靖安也沒多問,大概猜到他是做了噩夢,打了個哈欠後,一下一下拍着沈衍易的背。
後半夜沈衍易沒有再睡着,感受着慕靖安打在自己頸側的呼吸,他反複回想着這幾日的事。
他很怕慕靖安,這沒什麼不好承認的,慕靖安生殺予奪毫不猶豫,沒人不怕這樣的修羅。
雖然如此,但沈衍易也明白慕靖安是可靠的,沒有放任他被欺負,甚至算得上耐心的保護他照顧他。
沈衍易躺的累了本能的挪動了一下身子,正睡着的慕靖安似乎感覺到了,放在他背上的手又安撫的拍了幾下。
沈衍易心底一軟,也不覺得慕靖安可怕了,在他頸窩拱了拱,安靜的閉目養神。
慕靖安早上醒的早,他以為沈衍易還沒醒,其實沈衍易在裝睡。
本來沈衍易是沒有要騙他的意思,也沒這個必要。但慕靖安捧着他的臉左邊親親右邊親親,沈衍易忽然就不好意思睜眼了。
慕靖安又用指腹在他唇上按了一下,又若無其事的把他的臉輕輕放回枕頭上,起身出去了。
碩果已經侯在外面,沈衍易聽見他們輕聲說話。
“殿下,那賊人死透了,徐太醫說不是自盡,是摔破了腦袋。”
沈衍易聽的心驚肉跳,甚至能回想起昨夜慕靖安把人掼出去時摔在地上的聲音。
但慕靖安确實不是故意的,他隻是脾氣暴和力氣大。
“行,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