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紅如血的紅釉瓷器與潔白的牆壁碰撞,前者發出清脆的聲響,落到地上,碎成滿地紅色的花瓣。
管家一臉心痛,祖宗砸哪個不好偏偏砸的是明朝古董瓷器,那成色極好價值無法估量啊!
敗家敗得他這個外人都心疼,還好年份更久的被他鎖到收藏室去了,沒擺出來給這祖宗霍霍,哪個家底能經得住這麼糟蹋?
少年聽不見管家的心聲,否則會更瘋,給博士添堵的事他一向十分樂意幹。
少年扯着破鑼嗓子破口大罵:“幹他大爺的,他真這麼說?”
屬下戰戰兢兢,瞥見少年難看的臉色,咽了咽口水硬着頭皮接下去:“是的,他還說您敢出現揍不死你也要扒下你一層皮給人償命。”
少年氣極反笑:“就為了個屁都不是人類,他要揍我?他良心被狗吃了嗎?我是為了誰殺的人,要是不怕他暴露我會幹這屁事?幫他擦屁股不感激我就算了,還敢讓你帶話回來說要揍我?”
“真他大爺的笑死個人,給臉不要臉!!”
“我不過看他可憐幫了他幾次,他以為他是個什麼東西?一個失敗的實驗品天天往人類那裡鑽,向人類搖尾巴,看着都丢臉。”
“還揍我,他那個破身闆能揍誰?我一拳就能把他砸個半死,他也就靠那點血在吓唬人罷了,下次看見他我就先把他的血抽幹,看他還敢跟我犟嘴不!”
少年憤怒的語氣逐漸變得陰森。
了解畫家的人都知道他是氣狠了,畫家生氣的曲線偏向正态函數,從漫不經心到暴跳如雷再到古裡古怪,越到後面的程度惹他生氣的人死法越慘。
這位爺年紀雖小但毫無底線,對生命從未有過畏懼心,再喪心病狂的事都能幹出來,光是抽筋扒皮這種事他們就遇到了好幾回,在場的人聽到熟悉的語調後背涼一半,隻能祈禱對方别被抓住。
“滾吧。”
少年輕飄飄命令道,管家和屬下如釋重負一溜煙不見了影。
少年眼神陰翳,對着空無一人的房間喃喃自語:“為了人類和我生氣,明明我和你才最親。”
*
孩子們已順利回到Z城基地,暫時安排在檢查隊辦公室。
本次成功解救的孩子共25名,1名于回城途中死亡。
剩餘存活孩子中有4名系本基地的小孩,盡數被家屬接回,其餘小孩則無親無故。
怎麼安排這20名孩子是件令人頭疼的事。現在外頭環境危險,不可能再回到他們原本所在的幸存者聚集點找親屬,七八歲的男童生産力有限,沒有積分可怎麼在基地裡活下去?
末日時期,連成年人都要廢很大力氣才能掙紮着活下去,何況是幾個孩子,沒有成年人的庇護他們大概連飽腹都成問題。
孩子的問題容後再議,眼下有個大麻煩正堵檢查隊辦公室的門口。
“隊長,你出去說一下吧,我們好說歹說他都不肯走,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身着墨綠色隊服的小一哭喪着臉跟隊長抱怨,他實在不擅長應付這種狀況。
銀安拍拍小一肩膀讓他先下去,小一長舒一口。
門外,勇勇的父親身旁放着一具蓋白布的幼小屍體,那是已經死亡的勇勇。
胡子拉碴眼神麻木的男人,蹲坐在孩子屍體身旁,沒有流淚,向來直挺的脊梁塌陷出弧度,再無先前的書生意氣。粗糙的手指隔着白布輕輕摩挲孩子臉龐,動作輕柔,無比珍惜。
周遭空氣液化粘稠,思念釀成流動的悲傷,令人窒息。
勇勇父親眼睛終于動了,視線追随向他走來的銀安,銀安深吸一口氣,輕聲道:“劉先生,很抱歉聽到這樣的消息,人死不能複生,您請……節哀順變。”
節哀順變,世界上最無力的四個字。
當初父母變成喪屍時,好多人跟他說過這句話,現在輪到他對别人說。再怎麼不願意相信,時間确實可以撫平傷口。
人往往比自己想象中更強大,适應失去,适應傷痛。
勇勇父親沙啞着嗓子,問:“我能知道是誰嗎?”
這樣的問話今晚出現了不下十次。
銀安歎了口氣:“劉先生,您這是何必呢?小一跟您說過很多遍了,是□□那邊的機器蜜蜂,傷口您也看了,确确實實是槍傷,我能理解您的悲傷,但恕我直言,懷疑一個跟您兒子一樣大且在今晚剛死裡逃生的小男孩很無理取鬧。”
勇勇父親劉成安不屈不撓:“我聽到那群孩子在議論……”
銀安直接打斷他:“他們就是半大的孩子,沒有是非判斷能力,您家的小孩也是這個年紀您應該最了解,他們的想法天馬行空,很多時候不能當真。”
劉成安無言,半響後仍不依不饒:“我就想看一眼那名叫小濯孩子。”
銀安同劉成安抓過人販子,對他多少有點了解。
看似文質彬彬的男人實際上就是個犟種,能在蚊蟲肆虐的昏暗角落屁股都不帶挪一下地蹲守兩天,硬生生蹲守到了人販子出手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