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知道你還……”
女人嗓子在破音邊緣,這個世界瘋了嗎?明知道他是喪屍還讓自己去見他!說不定、說不定這場災難就是他引來的……
想到這琴長紅止不住的絕望,聲音悲切悸動:“明哥!我害了你!!!我對不起你!!是我把喪屍帶回來了啊!如果不是我你就不會死……我做孽啊,這是作孽啊……”
“你先冷靜……”
“我怎麼冷靜!你還要我怎麼冷靜!!我的丈夫、兒子都被喪屍咬死了,好不容易熬過來進入生存基地,認識了明哥,日子剛有盼頭,喪屍又來奪走他!!!你讓我怎麼冷靜,該冷靜的不是你們嗎?把喪屍帶進城,好端端的生存基地都被你們給毀了!!你們就是兇手!!你們都是一夥的!!害死那麼多的生命你們不得好死!!”
惡毒的詛咒刺耳尖銳,屍族冷聲喝道:“他做什麼了就不得好死?喪屍潮原因未查清,你不能因為他是感染者就把所有責任推到他身上,就算養條狗,這麼久也養出感情了吧?問都不問就定罪,若沒有他你隻會比那人死得更慘。”
先前他過于天真,知道琴長紅讨厭喪屍卻還抱有一絲僥幸,總認為女人會對自己養過的小孩态度不同,而且小濯不同于其他的感染者,能控制自己的行為,與人類統一戰線。
沒想到人類如此固執不懂變通,枉費小聚腐器将她帶回來。
靈識裡,顯眼的腐氣在喪屍潮爆發後從交易所移動到家屬大院,不用想都知道是琴長紅要求的,利用小濯的能力回來保護情郎,現在卻倒打一耙,過河拆橋玩的一個比一個溜。
不理會女人的崩潰,洛老師轉身蹲下使得視線與小濯齊平。
琥珀色的瞳孔摻雜着主人未曾注意的溫柔,對上空洞的漆黑眼眸,須臾間好似有驚濤駭浪拍向水泥構建的城牆鐵壁。
洛童伸出手,柔聲道:“我們走吧。”
色澤瑩潤如玄玉,骨節分明修長不失力量感,連指甲蓋上的月牙都潔白無瑕。
——世上不可能有比這還要好看的手了。
小濯腦子裡突然冒出這句話,旋轉放大,占據不多的腦容量。
聚腐器微表情解讀大師自以為獲得贊同訊息,牽起小濯的手往外走,附近的喪屍已清理得差不多,琴長紅呆在這暫時不會有危險。
他先帶聚腐器與檢查隊成員們彙合,再尋打開陣法的辦法,之後海闊憑魚躍,聚腐器去哪他去哪。
小濯回魂時發現自己的細瘦粗糙的髒手,握在最好看的玄玉裡,兩相對比越發覺得自己的手醜陋,可美好的事物總會讓人心生向往。
就像當初收下唐可送的手環那般,他鬼使神差地放任卑劣的自己靠近溫暖。
一陣雜亂的聲音自隔壁傳來,隐約像床架拉拽及重物掉落,珍姨驚慌失措:“哎喲,乖妞,摔疼了吧?不怕不怕,喪屍都打跑了,媽媽在這裡啊,不怕不怕。”
差點忘記珍姨和妞妞住隔壁,可是這個時間點珍姨不應該在種植場嗎?哦對,教堂爆出女喪屍醜聞後,管理層不給學生繼續上學,珍姨辭掉種植場的工作回家邊打零工邊帶小孩。
也算因禍得福,因為這個決定母女倆在災難發生時沒有分割兩地。
洛童對珍姨母女印象不錯,不介意幫她們一把,擡手敲門:“沒事吧,要跟我們一起去教堂嗎?”
檢查隊、唐醫生和葛先生會在教堂集合,萬一喪屍潮再度爆發,在那裡她們的安全也更有保障。
“不……不用了,謝謝你們,外面太亂了,妞妞怕生,我們在這裡躲幾天……”珍姨話沒說完,稚嫩又沉悶嘶啞的吼叫響起,隔着幾層棉花聽不真切,但熟悉它的人絕不會認錯,這分明是喪屍的聲音。
屍族飛速撞開紙片木闆門。
房間裡,珍姨高度警覺地看向闖進她房間的兩位,不同于以往對小濯的欣賞愛護,此時的她就像護犢的母獅,誰來都會咬上一口。
護犢?
洛童憑借身高優勢越過珍姨望向她身後,不大的床上鋪了厚厚兩層棉被,中央明顯凸起小包。Z城隸屬大陸最南端,雖是年末卻未正式入冬,壓根用不上棉被。
珍姨察覺到洛童的眼神,欲蓋彌彰往後退,将被角壓實企圖遮擋視線。小包又動了,模糊的聲音從裡面傳出,動靜挺大,四隻眼睛注視下無處遁形。
小濯剛上前半步,珍姨立馬掏出藏在背後的水果刀,激動揮舞:“别動,都别動,隻要我在這,誰也不準傷害我家妞妞。”
“她感染了。”
小濯輕聲說,語氣裡有不易察覺的顫抖,被時刻用餘光留意他的屍族捕捉。
珍姨大吼:“胡說,我家妞妞才不會變成喪屍……不會的……一定不會的,隻是蹭到而已。”
她持刀的手不受控制抽搐,淚水憋回眼眶:“沒事啊,妞妞,沒事,别怕,媽媽在這,一定不會有事的,媽媽陪着你啊……”
棉被劇烈掙紮,不屬于人類的吼叫不斷刺穿母親的心髒。
生怕妞妞不舒服,珍姨趕緊掀開棉被,被窩裡,妞妞五花大綁捆成粽子。紫色絲質寬帶捆繩将妞妞手交叉綁在胸前,與膚色融為一體,遠遠望去好似一顆紫薯球。
紫薯球翻着眼白掙紮,獠牙把嘴唇戳破,白淨可愛的妞妞因病毒異變,面目全非,看見她這樣,珍姨的淚水再也忍不住:“妞妞,可怎麼辦啊,我的妞妞,你讓媽媽怎麼辦!媽媽沒有你還活着幹嘛?”
破罐子破摔,珍姨扔掉刀具反手抱起妞妞,像抱嬰兒那樣緊緊擁入懷裡,把手塞到她嘴邊:“咬吧,你想咬就咬,媽媽陪你,乖妞,不要怕啊,媽媽永遠在這裡,永遠陪着你。”
“媽媽給你唱你最喜歡的歌曲,妞乖啊......”珍姨帶着哭腔,唱起了歌。
外面是煉獄般的末日,屋裡,媽媽用懷抱和歌聲築起銅牆鐵壁。
“當我說過我将永遠不放開你的手,當所有陰影幾乎擋住了你的光亮,我記得你說過:‘别把我一個人扔下。’,這一切都在今晚化作塵埃,隻需閉上你的眼睛,太陽已經西沉,你會沒事的,如今沒有人能傷害你了,當明日晨光初現,我們都将安然無恙。”[1]
“親愛的,你害怕看到窗外吧,一切都在燃燒,門外的戰争仍在激烈地進行,牢牢記住我為你唱的這隻搖籃曲,即使音樂已經停止,隻需閉上你的眼睛,太陽已經西沉,你會沒事的,如今沒有人能傷害你了.....”[1]
珍姨的歌聲帶着哭腔和顫音,算不上驚豔,卻那麼溫暖有力,足以沖散末日的絕望。
或許愛能創造奇迹:掙紮不安的妞妞順着歌聲緩緩閉上隻有眼白的眼睛,陷入夢鄉……
夢裡有藍天白雲,有蒼山大海,有新認識的幼兒園小夥伴,有一直陪伴她的媽媽,還有會帶她去吃冰淇淋讓她騎在肩膀上的超人爸爸……她露出香甜的笑容,紫紅色的臉龐似乎也不那麼吓人了。
“妞妞能聽懂,她還有救,她不會像别的喪屍一樣咬人。她、她還是妞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