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童的精神越來越恍惚。

皮利嘴裡正念着什麼，洛童聽不大清了，他有些困，最近腦袋總隐隐疼一陣，困意來襲時，他聽不清外界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屍族猛地驚醒，自己剛才又睡過去了。

“童童，你醒了？！”金發閉眼的皮利放下手中擦拭臉頰的熱毛巾，緊忙撈過一旁放好的水杯，“來點水嗎？”

洛童抿了幾口，問：“現在什麼時辰？”

“現在是下午五點，沒事，你隻睡了半小時，沒多久。”

“怕你不想讓人知道，我沒通知其他人。”

頂着皮利皮膚的真庚子濯小心翼翼試探：“你最近怎麼了？是太累麼，可以同我說說，現在外邊很和平，聚腐器也在你身邊，按理說你修煉沒有問題，身體應該越來越好才對，怎會莫名奇妙暈倒？”

洛童靠在床頭，琥珀色的眼睛看着他，唇色有些蒼白，披散的頭發落到胸前，他身上穿着白色的連襟袍子，和深藍色的被單形成對比，像即将羽化飛升的蝶，白得透明，白得脆弱。

病美人說：“我餓了。”

“我馬上給你拿吃的。”

洛童看着那隻兔子一樣飛跳出去的身影，笑了一下。

這三年，皮利好像長高長壯了些，那張面容依舊與華國人截然不同，可身材向記憶中熟悉的身影靠攏了些。

洛童看話本時向來不屑主人公把旁人當替身，既侮辱了被當替身那人，又侮辱的主人公之間的感情。不尊重人物，不尊重感情，簡直胡鬧。

感情，怎可有替代品？

可是，在庚子濯完全沒有好轉的三年，洛老師逐漸愛往皮利這跑，聽他說些無聊的話，指導他修煉。

說起修煉，界靈聽說他要指導皮利時，臉上露出了見鬼的表情，看那樣子，皮利的實力原本在自己之上，說讓自己指導，不過是借勢交流罷了。

畢竟讓屍族，指導魔族修煉，有些天方夜譚。

“吃的來了，我這裡東西有些簡陋，隻能做碗面，你将就着先吃，不夠我再出去找找，附近的集合點開了個交易所，可以換點肉，你要吃番茄牛腩嗎？我可以做。”

“你會做飯？”

洛童略感吃驚，來這的三年，從沒見皮利主動吃飯，更别提做飯了。

“就會一兩道。”皮利不安地攥緊衣服，番茄牛腩還是當年琴長紅喜歡吃，他才學着做的，每次醫療隊一發工資，他就拿着錢去交易所買牛肉和番茄，偶爾還能遇到排骨，都搬回家。

唐醫生給的工資很大方，夠他們母子吃飽喝足。

皮利怕洛童看出端倪，但轉念一想，番茄牛腩大部分人類都會做，應該不至于暴露。

“不用，我吃這個就行。”

洛童吃面的動作很優雅，他從來如此，做任何事都不急不躁，餓了吃面仍慢條斯理，夾起一筷子，吹涼，再放嘴裡，吃得賞心悅目。

皮利很久沒跟洛童吃飯了，那些在大自然裡野餐的日子一去不複，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樣能重新回到原本的身體裡，他試過很多方法，努力提升實力，但永遠找不到方向。

他一言不發，看洛童吃。

待酒足飯飽，貼心地遞上紙巾，洛童擦完嘴巴，他拿起熱毛巾，熟練地把人家的手擦得幹幹淨淨。

重複過上百次的動作，洛老師乖乖伸手，脫口而出：“謝謝小濯，辛苦了。”

話畢，兩人都一愣。

皮利還沒想好用什麼借口糊弄過去，屍族率先道歉：“抱歉，最近沒睡好。”

睡？

靈修不需要睡眠，除非洛童經常像這樣陷入昏迷中。

皮利神情嚴肅，顧不上剛才差點掉馬的行為：“你的身體越來越虛弱了。”

“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屍族說得滿不在乎，好像這不是他的身體。

假皮利不滿，執著道：“你該去看看醫生。”

生病了就得看醫生。

“皮先生，你真像個人類。”洛童好像在哄小孩，請教道：“我該找哪個醫生呢？這裡是人間，隻有人類醫生，他會把我當成屍體送進火爐裡燒掉嗎？畢竟我可是沒有心跳的屍族哦。”

洛童還有心思開玩笑。

“那也得看看，總比幹等着好，你的情況很不對勁，你自己沒發現你身邊的傻大個也沒發現嗎？你以前從不睡覺的，這種情況出現多久了？除了昏睡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真庚子濯一頓輸出。

他眉頭緊鎖，過長的金發耷拉下來，遮住一小半的眉眼，那雙眼，始終沒有離開過洛童的臉。

——他在擔心，非常擔心。

洛童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嘴角上揚：“皮先生說得好像從前認識我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