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童童,我們好久沒有一起看過夕陽了。”
永如白晝的界靈空間沒有四季日夜,時光流逝不分明。庚子濯許久沒見過人間四季了。他和洛童呆一起修煉的時間跨度快趕上暗淡的前半生,以至于那些陰暗的記憶仿佛淹沒在閃光的銀河下,直到現實提醒他,他有多幸運。
“那就多看一會。”
洛童如是說,煞有閑情擺上一尊暖爐一壺清酒,兩張躺椅,抱着本閑書躺下:“你看夕陽,我看書。”
夕陽照耀下,他臉上仿佛鑲了層金邊,遠古的雙眸盛滿盈盈笑意,鼻尖暗藏幽香,就這麼直直地撞進庚子濯心裡,撞得那顆剛落入大自然的心撲騰地炸開花。
什麼憂郁什麼惆怅,通通抛之腦後。
金山銀山不如他的童山。
兩張躺椅中間隔着暖爐桌子,好事的庚子濯非把它挪到洛童一邊。見洛童沒反對,一臂長的距離悄無聲息縮短到半臂、十指、五指、一指、嚴絲合縫。
洛童捧着書頭都沒擡:“要不你躺我這得了。”
庚子濯眼神發光:“可以嗎?”
青蔥玉指放下書,雙臂張開:“可以呀,你敢嗎?”
庚子濯隻笑,聽到這句話就滿足了,躺是不敢躺的。
什麼叫近鄉情卻。
或許庚子濯就是很好的例子,什麼都不懂的年紀可以直白地表達自己的情感,半夜爬床求洛童幫他,可是修煉越久,相處時間越長,這份感情份量越厚重,他反而不敢靠近了。
時光把少年熱烈的心事釀成酒,回憶往昔,他甚至會半夜懊惱,珍藏的烈酒被年幼的自己囫囵吞下。
成年人矛盾複雜,他的欲念日漸升騰,和白月光一比相形見绌。
他越了解洛童就越覺得自己不配。所以他努力提升實力,想更靠近那束光。
庚子濯闆闆正正躺椅子上:“童童,這樣就好。”
這樣就很好,他很滿足,他該滿足。
有影子緩慢靠近,密密麻麻的酥感自即将觸碰的皮膚傳來,放松、放松……庚子濯調整呼吸,盡量不讓肌肉緊繃。
先落到小臂上的是發絲,庚子濯無比慶幸自己穿着短袖,纏綿的柔軟的青絲,跟童童性格一樣。
他屏住呼吸,不讓身旁人察覺,目視前方,餘光暗戳戳注視那道身影,直到腦袋的重量紮紮實實壓到他靈魂上。
洛童挪了個舒服的位置,繼續翻書。
“你是不是有話沒說?”
“沒有。”答案脫口而出。
“那就是有。”書頁又翻過一頁,洛童說:“你一緊張就抓衣角。”
庚子濯立馬低頭,掌心空蕩蕩,他都放松身體裡怎麼可能抓衣角?這是他小時候的習慣,早改掉了。
“哈,詐你的,緊張的人才需要用目光确認自己的行為。”
庚子濯不出聲了,認命地正視回避一下午的心上人:“什麼都瞞不過童童。”
“那是你沒真想瞞。庚子濯,你知道你這種行為在人間叫什麼嗎?傲嬌。故意神情恍惚,露出破綻,吸引别人注意,讓我快點來關心你,戳破你這層故作堅強的糯米衣。”
“但童童還是留意到了。我隻恍神一秒鐘。”庚子濯伸出手指強調。
一秒鐘童童都注意到了,這不是愛是什麼。
庚子濯:“隻是看到他們,想到自己。他們的結局是以前的我能想到最好的結局。可是今天,他們生命終結的瞬間,我覺得這個結局并不美好,他們不過是失敗了的我。”
我是幸運的他們。
“于是你難過了。”
“原來,那是難過。”庚子濯輕撫胸口,酸脹堵塞住血液。
太陽落到地平線下,遺留橙色尾巴接壤大片藍色深海。
“今天的夕陽也很難過,它在哭。”
“夕陽?在哭?”洛老師啪地合上書,回身盤坐,眼神示意:“怎麼說?”
“它在哭,它很累。”庚子濯指向最後爆發的光輝:“童童感受不到嗎?”
那玩意兒怎麼可能感受到?
“你哭了。”
“我哭了?”
庚子濯感到不可思議,他看見童童伸手,接住他滴落的淚,可是、他沒有難過到那種程度。
他目光轉向太陽落下的方向:“童童,這好像是……它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