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福,你起來了,快過來,讓奶奶看看,是不是瘦了?”
老太太身體健壯,說話聲音清晰,眼神也好使,一直都跟幾年前一樣,幾乎沒變。
村子裡的人都說,老人這是善待雲福得來的福氣!
也有人說,這雲福就是上輩欠了宋家的,這輩子是來還賬的,所以宋家才因為有了雲福,步步過上了好日子。
“祖母,看您說的,我姐姐不過去睡了一覺,哪兒就能瘦了啊?”
七歲的雲鳳嘟嘴,笑。
“奶奶,雲鳳說的對,您太誇張了!”
雲福也笑。
老太太對她的好,她知道,一直當她是眼珠子似的護着疼着,這她哪兒不知道啊?
雖然說有那麼一層關于福氣的意思,但這些年下來,雲福已經體會到,這一家人都不壞,老太太尤其心善,别看她對老三媳婦沒個好臉,出言訓斥的,但後來有錢後,還是給老三家那兩個姐姐一人打造了一套銀首飾。
總算是暖了李彩鳳的一顆心。
辛娘張羅着婆子把飯食端過來,宋祈彥也從地裡回來了。雲良跟雲慶兩兄弟叫過來,大家都坐在了一起,說笑着就吃起來。
“過了清明節呢,辛娘,你就帶着幾個孩子替着我去一趟東照吧!”
老太太用過飯後茶後,看着辛娘說道。
辛娘正在給雲鳳繡一件褂子,聽到老太太這樣說,她擡起頭來,“娘,能不能不去?我也不擅長參加那種場合,而且,這門親戚,咱們也是久不走動了,這回再拾到起來,真有點怪怪的……”
她口中說的這門親戚,其實是老太太娘家的遠房侄子洛緻遠。
據說呢,自小就跟着父輩做生意,做得風生水起的,發了家之後在大城東照落戶了,是當地的有錢人家,這回不知道從哪兒聽說老太太的第二個兒子有出息,成了富甲一方的地主,所以來信兒了,邀請老太太帶着媳婦,孫子,孫女過去玩耍,參加他們那裡舉辦的一個叫什麼龍舟會的。
“你看看你那點出息?不是我年紀大了,還臨到你?咱們家裡這也不是當年了,是吃的差,還是穿的差?你也不用擔心他們太有錢,閃了面子,等明兒個,就讓人進城給你們置辦衣裳,兩個小丫頭還有你,再一人一套首飾,你們走出去,那就是代表了我跟祈彥,可不能讓他們小瞧了去!”
“可是……”
辛娘還想說别的,被老太太臉一拉,所有的話都給堵回去了。
她嫁入宋家這些年,可從來都沒違背老太太的意思,這次,自是也不能!
所幸,出去後雲福懂事地挽着辛娘的手臂,嬌笑着,“娘,您不用擔心,不是有我呢麼?還有雲慶跟雲良,雲鳳,我們都給您撐腰……”
“你啊,就懂娘的心思!”
辛娘抱着雲福,也是一臉的疼惜。
說話間,清明節就到了。
早上起來,天就下雨了,天陰沉沉的,雨絲淅淅瀝瀝,猶如能下入人心裡似的,透着絲絲寒意。雲福看看爹跟娘的臉色,也算是應景兒了,都陰沉着,娘的眼底甚至一直都泛着水光,看得人眼窩發酸。
“雲慶,帶上你寫的大字沒有?”
破天荒的,辛娘早上沒有先招呼雲福,而是直奔雲慶住的屋子。
“帶着呢,娘……”
雲慶手裡拿着一疊紙,紙上規規整整地寫着大字。
字迹工整,頁面潔淨,隐隐的透着一種墨香。
看來也是用心了。
辛娘不識字,但還是很認真的看了一遍,看到字迹漂亮,她表情稍稍松弛了些,低聲嘟哝着,“若是你瑾姨能每天陪着你寫 ,那她得多高興!”
“嗯,瑾姨一定會的。”已經十二歲的雲慶眉宇間顯現出一抹冷逸,不知道是不是讀的書多了,他比起雲良來,更顯得内斂。早年他還會對這位年年清明要去看的瑾姨好奇,但現在他的眼底也隐隐着一抹哀傷,好奇之色卻是不見了。
成長總是會給人添一些溫潤跟内斂的。
但雲福很好奇,她從懂事兒起,每年清明對于娘親來說,都是一次情感上的劫難!清明節幾天裡爹出出進進都是輕手輕腳的,好像是怕聲音重了會更惹得娘親難受。清明當日辛娘會早早地帶着雲慶去山裡上墳,但卻是跟爹爹還有大哥雲良是分開的,娘帶着雲慶去的是山崖下那邊,就是上次找到銀鎖的那個地方。
而爹帶着雲良大哥去的卻是宋家的祖墳。
每年雲慶不去祖墳給祖宗上墳,都會被大伯還有三叔诟病。
但娘親就是堅持,她在這件事兒上特别執着,别的不管什麼事兒她都是柔和的,能商量通的,但這事兒不能!
沒有商量。
老太太也沒有逼着她。隻是每年抱着雲福坐在正屋裡,看着她跟雲慶拎着祭奠用的物件走出去,都會莫名的長籲短歎。
雲福以為她想念爺爺了,都會小胖手摸着老太太的臉,乖巧地說,“奶奶,雲福陪着奶奶……”
“嗯,幸虧有我的乖雲福啊!”
老太太心情有些緩和,但還是會嘟囔幾句,什麼女人啊,還是找一個老實本分的主兒過日子才能安生,不然就算是天資聰穎,國色天香那又怎樣?還不是年紀輕輕就一抔黃土就埋了屍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