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洛雲是奉五公主之命來求見太子殿下,底下的人也不敢耽擱,稍等了片刻,便有人出來引洛雲入内。
顧秉清在祈文殿内拿了卷書正看着,自從皇帝又重新開始理政,比起從前夙興昧旦的日子,他也難得清閑幾日。
聽聞顧靈思遣人求見,雖不知他這小妹又有什麼新奇點子,到底是自個寵慣了的,且看她怎麼說罷。
洛雲先行了禮:“奴婢見過太子殿下”,行禮畢也不拖沓,直接禀明來意:“殿下,公主說您若是得空,還請到元和殿南面小花園一趟。”
顧秉清不知道五公主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正猶疑着,洛雲又行了一禮:“若殿下沒有其他吩咐,奴婢告退。”
顧秉清揮了揮手讓她去了,因着生母文敬皇後早逝,他在敏妃宮裡養了幾年。那會顧靈思才剛出生不久,肉乎乎白嫩嫩的一團,逢人便笑,他很是喜歡這個妹妹。
盡管後來皇帝開始親自教養他,他去敏妃宮裡的時日不多,也依然偏疼顧靈思,這一疼就是十多年。
再則顧秉清也知道,五公主雖愛玩鬧了些,但幾乎從未做過沒分寸的事,沉吟片刻還是帶着董圓出了東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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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園裡的綠菊的确開得很好,纖長的嫩綠花瓣向花心合抱,花形飛舞。
因綠菊嬌貴,不能受強日光照射,宮裡的花匠特意擺在了廊亭蔭蔽下,午後的涼風分花拂柳而來,吹得人心靜神怡。
五公主自來了小花園便心不在焉,仿佛在等什麼人似的。
蘇遠矜雖弄不清她到底意欲何為,但憑着上一世的記憶,知她沒什麼壞心思,便也安心閑适地在廊亭下踱了兩步,也算不辜負這綠菊開一回。
想起上一世在這宮裡五年,剛開始掌管庶務的時候,她并不太得空,是以從未在宮中這樣心無旁骛地賞過哪怕一回景。
之後又因未能很快成孕,每日裡除了宮務,留心太子的飲食起居外,又隻想着調理自個的身子,就更沒那個工夫了。
心念回轉間,腳下也沒停下,不覺中五公主與蘇遠矜已經離了綠菊的廊亭,漸漸往東去了一段距離。
蘇遠矜回過神來,已經漸漸能看到靠近東宮南邊清漪湖邊的垂柳了。
乍然見到前世熟悉的景緻,蘇遠矜心内沒什麼懷念,卻隻擔心會不會碰上顧秉清。
上一世他欺她瞞她,如今重活一世,卻還是無法擺脫嫁與他的命運,蘇遠矜實在不想見他。
隻是大約她與顧秉清合該是宿世之仇,怕什麼來什麼,蘇遠矜正打算找個借口同五公主折返,就見湖邊垂柳小道下,穿着常服的顧秉清帶着董圓正往這邊而來。
顧秉清自是也瞧見了這邊的情形,隻是還隔着些距離,五公主他倒是能認出。與五公主一道的女子側身對着他這面,又有花木掩映其中,看不真切面容,隻是從服制來看,應該是宮外哪家的貴女。
本欲直接過去,但顧秉清轉念一想,他如今已是定了婚的,憑他通身的氣度和英偉的身姿,萬一招惹了宮外哪家小姐傾心于他,便是罪過了。
于是他腳步一轉,隻當做沒注意這邊有人,步履匆匆往西去了。
五公主當然也看見了太子,本來打算距離再近點,她就上去同兄長略說兩句話,然後便能順理成章地把蘇遠矜身份點明。
如此一來太子便能與蘇遠矜見上一面,又對兩人名聲無礙,她那太子兄長便不必隻看幅畫像“睹物思人”了。
可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苦心孤詣為兩人籌謀了半天,太子竟然裝作沒看見,直接就走了!
合着她忙活半天,兩人連句話都沒說上!
蘇遠矜目中餘光瞧着太子沒往這邊來,心下松了口氣,見五公主的反應,稍稍一思量便想通了今日這情形。
憑心而論,顧秉清相貌的确出衆,整個皇室裡也沒一個醜的,顧秉清更是其中佼佼。
他生母文敬皇後在世時便是公認的仙姿佚貌,皇帝顧肆安也是爽朗清舉,顧秉清又會長,集兩人之所長,京中誰人不知太子殿下神采英拔,俊美無俦。
若她沒有上一世的記憶,或許還有可能被顧秉清的外表所惑。現下縱使他真的是天神下凡,蘇遠矜也是避之不及,哪裡敢招惹半分,五公主今日是真打錯了主意。
隻是顧靈思不知内情,蘇遠矜因着前世記憶,對她多少帶着點看孩子的心态,也不與她計較。
顧靈思眼看着太子就這麼走了卻無計可施,兩人賞完花回了元和殿,又留蘇遠矜用膳畢,才吩咐宮人準備了步辇送她離宮。
蘇遠矜走後,顧靈思越想越不甘,今日明明一切她都計劃得好好的,可太子偏偏不會配合!
别人不知道她還不知道嗎,旁人眼裡的太子殿下那叫一個清高自持目下無塵,可她眼裡的兄長,卻是個整日埋頭政事,偏偏還自視頗高不懂風月的。
她的同胞兄長三皇子顧秉言還比太子小幾歲呢,雖還未娶皇子妃,但府裡的美人可沒見少。
這一對比越想越替太子着急,顧靈思想着非得找他問個清楚不可,于是帶着洛雲氣勢洶洶往東宮“興師問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