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殿中衆人輕松打趣的模樣,柳拂冬想起不久前母家遞進宮來的信件,又想到自己身居昭容之位卻要去招惹太子妃殿下,心中畏怯但也不得不往上湊。
眼看着太子與太子妃大概要走,柳拂冬連忙朝身後婢女使了個眼色,婢女輕輕點了下頭,柳拂冬便站了起來,到蘇遠矜跟前微微俯身行了個禮道:“幾日前妾家中送了對九鳳明月钗進宮,囑咐妾獻予太子妃殿下。”
說罷柳拂冬身後的婢女捧了個裝飾華麗的錦盒上前,蘇遠矜并未教人去接,隻看着那錦盒笑道:“用這樣一個飾以珠玉的錦盒來裝,想必是極貴重之物。”話畢也不說收與不收,隻任由那婢女捧着盒子。
柳拂冬見此情形面上尴尬,本以為太子妃收了禮,她接下來的話也好說些。如今蘇遠矜隻言禮物貴重,也不教宮人上前接過,她再說餘下的話便有些牽強了。
但想到家信中父親的叮囑,她隻得硬着頭皮開口道:“懇請太子妃笑納,另外這婢女自小善弈,若不嫌棄妾便将她贈與太子妃,閑時也可為太子妃解悶。”
說罷那婢女稍稍擡起頭,一雙美目明眸善睐,即使在姝麗衆多的宮中也算個美人。
見此情形,殿中衆人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隻是太子與太子妃剛剛大婚,柳昭容便這般迫不及待地往東宮塞人,縱使是家中授意也實在難看。
蘇遠矜倒不覺意外,上一世柳拂冬也曾假借獻钗之由想塞人到東宮,不過最終人被敏妃要了去,那九鳳明月钗蘇遠矜也沒收。
九鳳明月钗據傳乃是出自前朝一位專精钗環制作的大家之手,钗上以極細的金絲纏成鳳凰羽的模樣,钗頭有碩大的東珠裝飾。難得的是到了夜間,這钗有月華一照,那鳳凰羽竟似活了一般成撲閃之态,贊一句巧奪天工也不為過。
當時蘇遠矜還奇怪,柳昭容乃是皇帝的後妃,借此厚禮塞人到東宮究竟意欲何為。直到後來葉楚楓入東宮為側妃,蘇遠矜才算是明白了緣由。
葉楚楓的母親柳氏,與柳昭容同出一宗,如此一來便說得通了。
如今在蘇遠矜面前,柳拂冬故計重施,想來葉楚楓現下已是打定了主意要入東宮了。
對于上輩子戳破顧秉清的隐瞞,又情緒失控害她跌下台階喪了命的葉楚楓,蘇遠矜觀感複雜。不過如今朝中文成侯勢大,若她一心要入東宮,想來顧秉清也難以拒絕。
想到這蘇遠矜不禁又看了顧秉清一眼,本來還嫌棄此人做戲麻痹于她,現下心中倒有些幸災樂禍起來。
上一世蘇遠矜面對這情形頗有些兩難,若她收了,這大婚翌日便往東宮帶人,且那人明擺着奔太子去的,倒會教人覺得她這太子妃當得窩囊。
若是不收,又難免有拎不清的人人背後偷偷嚼舌根,說太子妃善妒,連一個美貌宮女都要防。
如今柳昭容當着太子的面塞人入東宮,不論收與不收,蘇遠矜都有說辭與此撇開幹系,就看顧秉清自己做何舉動了。若是收了人,她反倒有了借口疏遠于他。
顧秉清在旁人眼中或許是塊香饽饽,在蘇遠矜這卻是避之不及的存在。她巴不得東宮裡多來幾位美人,最好環肥燕瘦、瑰姿逸貌不一而足,到時顧秉清估計便沒時間精力來煩她了。
殿中情形顧秉清自是瞧得分明,這柳昭容打的什麼主意他也知曉,因而更添惱怒,臉色不禁沉了幾分。
看了眼捧着錦盒的婢女,顧秉清開口道:“柳家不怪是富庶的大族,連九鳳明月钗此等前朝珍品都能尋到,既如此這钗孤便做主替太子妃收下了,人卻是不必了。太子妃不喜弈棋,柳昭容自個留着罷。”
顧秉清這話一出,蘇遠矜差點被茶水嗆到,她實在沒想到太子還能來這一出,東西收了,人你自己帶回去。殿中諸人聽了太子這話,也不免想要發笑,不過礙于場合隻能忍住。
柳拂冬瞧這情形臉色更是難堪,卻也不得不接話道:“謹遵殿下吩咐。”回到席邊更是如坐針氈,太子夫妻二人剛出了殿門,便忙不疊告辭離去了。
出了永安宮,今日拜見徹底完結,蘇遠矜正想着回去補眠,便見顧秉清黑着臉壓抑道:“今日情形不必放在心上,你是孤明媒正娶的太子妃,一個昭容也敢欺負到你臉上,孤記下了。”
蘇遠矜聞言不禁一怔,轉念反應過來,顧秉清本就對世家搜刮民脂、奢靡成風不滿,今日柳昭容獻禮又塞人,在顧秉清眼中可不是罪過甚重。
車架很快便回到東宮,顧秉清看了眼蘇遠矜,心道今日她又是強撐着應對偌大的陣仗,又是被柳昭容置于那種兩難的境地,他少不得多陪伴安撫,便開口道:“孤有政務需到祈文殿處理,你先回永甯殿,一會處理完了孤便來陪你用晚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