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永甯殿,殿中還未擺膳,問了外頭的宮人,說是太子妃還在梳洗,顧秉清便坐到堂中等。
昨夜她熬了一宿,今日貪睡些也是常理,顧秉清不覺其他,隻坐下捧了茶盞偶爾啜飲一口。
殿中衆人走路連腳步都放得極輕,顧秉清也習慣了宮人這姿态,因而聽到外頭匆匆而來的腳步聲,不免有些好奇便擡頭瞧了一眼。
來人穿了件月白的宮女襖裙,因着天寒袖口與衣領邊還縫上了一圈白色的兔毛,一眼瞧去倒與昨日下的雪甚是相配。
宮中近身伺候的宮人不僅薪奉多,平日能拿到的賞賜也多些。兔毛也不是什麼珍貴的皮子,有些臉面的宮人大多是用得起的,顧秉清也沒放在心上,隻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隻是他沒把人放心上,旁人倒是将太子殿下放心口了,特意換了這身衣裳的絲雨見太子看了她一眼,忙上前請罪道:“殿下恕罪,今日是奴婢負責殿中茶水,案上的怕是涼了,奴婢馬上為您換一盞。”
說罷便伸手去取顧秉清手邊的茶盞,貼身宮女平日也隻負責主子的衣食,粗活并不用她們做,過得比一般人家的小姐也不差,一雙手養得如青蔥般白嫩。
顧秉清卻是不喜旁人離他太近了,見這小宮女伸了手便開口道:“不必”,語氣中似有不悅。
絲雨見狀立時便收了手請罪道:“殿下恕罪,奴婢隻是怕殿下等得久茶涼了。”
顧秉清卻是不想理會,什麼叫等得久茶涼了,這話聽在耳中仿佛他不願等自個太子妃似的。不過他也不是與一個小宮女計較的性子,隻教人退下了。
可人一走,顧秉清便覺出不對來,難怪他會覺得宮女的話刺耳,這回似乎是他兩輩子頭一遭等蘇遠矜用膳。
兩人大婚翌日他晨起習武歸來那次,嚴格來說還是因着要到太華殿受群臣朝拜和見後妃宗室他才等了一回,如今這回才算是沒什麼緣由等她的頭一遭。
顧秉清憶起前世,每逢初一十五他按着規矩到嫡妻殿中用膳,蘇遠矜總是在堂中等他,而他卻是一次也不曾等過她的。
思及此顧秉清心頭莫名生出幾分酸澀,原來在他不曾注意的時候,他便虧欠她許多了。
蘇遠矜卻不知顧秉清心内作何想法,她盥洗畢從内殿出來,見顧秉清坐在堂中,臉上神色有些莫名,也隻依着禮數上前行了一禮道:“勞殿下久候”,轉身便吩咐了人擺膳。
宮人手腳利落擺好晚膳,太子夫婦兩人相對而坐。顧秉清有心想說什麼,但瞧着蘇遠矜一幅專心用膳的模樣,口中的話頭也吐不出,隻好又咽了下去。
兩人沉默着用完膳,宮人撤了杯盤碗碟下去又上了茶,顧秉清方才将思慮許久的話說出口:“三日後便是我們大婚一月之期,論禮該到舅父府中謝媒。
孤聽聞你與舅父一家極是親近,為表謝意也教舅父舅母安心,勞煩太子妃到孤私庫中挑些順眼的物什一并帶去。”
顧秉清兩世都沒有什麼讨好女子的經驗,雖打定主意要好生補償蘇遠矜,卻一時不知從何下手。他本來想着多賜她些钗環珠玉與绫羅綢緞之類,送人東西總該是不錯的。
可轉念一想,他就娶了蘇遠矜一個,東宮所有的珠玉绫羅合該都是她的,他再賜給她算什麼樣子。
想到謝媒之禮,又念着太子妃與舅父一家關系親密,顧秉清便将主意打到了這上頭。
顧朝确有此例,新婚夫婦大婚滿一月之期時,該備了禮到保媒人家中謝媒。
蘇遠矜本以為現下臨近年節,這回是去不成舅父家了,沒成想太子自個倒是還惦記着。
她也許久未見舅父舅母和表妹,原以為要到了年節拜見才能得見幾個時辰,如今有機會出宮到舅父家去,她自是樂意,當即應道:“多謝殿下。”
這事算是定下,兩人一時無話。茶盞換過一輪又撤了,兩人還各自看了會書,顧秉清也沒有絲毫要走的意思。
見蘇遠矜久久不提沐浴安寝,顧秉清沒話找話道:“太子妃殿中燃的什麼香,我聞了竟覺神思松弛不少。”
顧秉清這話一出,蘇遠矜當即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目光遮住眸中神色,他何以這樣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