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顧秉清懷抱紅梅一步一步向她而來,蘇遠矜竟有些怔在原地。
因着往年輔國公府燃庭燎時,蘇遠矜都是等到後頭才敢悄悄去折一支紅梅,今日她本打算稍後去一趟梅園,卻見顧秉清現下便折了紅梅回來。
想起顧秉清走時留的那句“等着孤”,蘇遠矜有所猜測,心緒複雜。
直至顧秉清走到她跟前,取了支紅梅遞過來,蘇遠矜下意識伸手接了卻仍站在廊下,顧秉清方才開口道:“走吧,雪天地滑,孤扶你。”
見顧秉清一手抱着紅梅,另一隻手掌心朝上做出邀請的姿态,蘇遠矜緩緩将手遞到他掌心,任由他牽着下了台階。
兩人走到庭中,宮人們見太子與太子妃相攜而來,眼瞧着要往庭燎邊上去,便自發讓出一條道來。
顧秉清将人帶到庭燎邊上,再往前走庭燎的焰火便有些烘人了,這才停下來率先将一支紅梅投入焰火中去。
蘇遠矜看着紅梅燃在焰火中,終于相信顧秉清今日這紅梅确是為她折的,畢竟前世幾載也從未見他有過如此行事。
她雖不知顧秉清是從何處得知這事,但他願意為她做到這地步,蘇遠矜也非鐵石心腸之人,擡目看向顧秉清認真道:“多謝殿下。”
兩人大婚也一月有餘,顧秉清往日也曾從蘇遠矜口中聽過好幾回“多謝殿下”,但此刻瞧着蘇遠矜神色認真說出這話,竟教他心下生出更多憐惜和愧疚來。
前世他甚少過問宮務,心中覺得既然娶了妻,這宮務自然該由他的正妻一手操持,連帶着年節的俗禮也不上心,更沒有多關心了解蘇遠矜一二分的意識。
因着昨日六皇子以十二歲生辰禮的借口來借守衛,顧秉清才起了為蘇遠矜準備生辰禮的念頭。
縱使不常做這事,他也知禮物要選得稱心,非得對收禮之人有所了解才是。
隻是前世兩人之間有嫌隙,他還真不知蘇遠矜的喜好,故而才想着召他還未恢複記憶時被他派去監視蘇遠矜的蔣成濤來問一問。
可他到底是高估了蔣成濤,虧他還用自己的狗爬字在小冊上做了記錄,當顧秉清問起蘇遠矜喜好時,蔣成濤卻是說不出多少有用的消息來。
最後顧秉清無奈,隻好找了借口将蘇遠矜身邊的晚月召來問了才完。
見蘇遠矜說完那話将紅梅投入焰火中,顧秉清怕她睹物思人便道:“下了雪,再在外頭多待恐濕了衣衫,不若回殿内去。”
蘇遠矜應了,兩人便回了殿中。
晚月瞧着太子太子妃相攜離去的背影,想起早些時候太子将她召去問話時的情形,又看一眼焰火中的紅梅,忍不住露出幾分歡喜的神色。
回到殿内,蘇遠矜見顧秉清衣裳上的落雪化了,便提醒道:“殿下外袍上的雪有些化了,不若先去更衣罷。”
顧秉清聞言側過臉瞧了眼肩上,确實有些潮濕痕迹便依言放下紅梅往内殿去了。
片刻後晚月回了殿内,見蘇遠矜正瞧着案上剩下的兩支紅梅愣神,于是上前道:“可要奴婢去拿個花瓶來插上這梅花?”
蘇遠矜聞言瞧了晚月一眼,見她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高興便道:“這才二十九,怎麼你今日竟如此高興,等到明日除夕又不知要歡喜到哪去。”
晚月想起太子殿下交代她保密的事情,心頭為自家小姐高興,聽蘇遠矜問起也隻是笑道:“年節裡到處喜氣洋洋的,奴婢自然高興。”
蘇遠矜見她不說也不再問,隻吩咐道:“那便勞煩這位笑彎了眼睛的宮女姊姊到偏殿去一趟,取個素白的瓷瓶來,我好将這梅花插了。”
晚月诶了聲便朝偏殿去了,片刻後取了瓷瓶和剪刀來,蘇遠矜稍稍修剪了下紅梅的枝桠,又在枝子下端斜着剪掉一小段便插入了注好水的白瓷瓶中。
等顧秉清換了外衫出來,見蘇遠靜靜矜坐在案旁,案上素白瓷瓶中的紅梅與蘇遠矜姣好的面容相映,外頭還洋洋灑灑飄着雪,顧秉清心中有些沒來由的雀躍便道:“不若教宮人傳了晚膳上來,今日有雪吃個暖鍋如何,孤再教人溫一壺桂花釀來。”
這一會的工夫,外頭庭院裡圍着庭燎的宮人大多也收了興緻,隻餘下幾位在廊下遠遠顧着庭燎火的宮人。
顧秉清說完見蘇遠矜應了便吩咐了下去,膳房的人手腳快,沒等一會各色菜肴和太子指定的暖鍋桂花釀都上了食案。
暖鍋下頭有上好的銀絲炭煨着,桂花釀溫了,倒在小巧的酒盅裡香氣甚濃,伺膳的宮人還洗了新摘的冬棗,顆顆飽滿。
顧秉清與蘇遠矜兩人在食案邊坐下,用了幾口菜肴暖腹,顧秉清執起酒杯道:“此情此景,若不小酌兩杯豈不辜負。”
蘇遠矜便也執了酒杯:“妾敬殿下一杯,今日的紅梅開得極好。”
顧秉清知道蘇遠矜言下之意答道:“太子妃喜歡便好,往後每年燃庭燎,太子妃殿中的紅梅皆由孤來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