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走了一個半時辰,山中可供馬車通行的道路到半山腰的平台處便是盡頭,餘下的路程隻能下車步行。
一行人對上山的路況早有預期,穿的衣物鞋履都是适合在山間行走的。年後并未有新雪落下,山間小道隻有樹根下還留着點殘雪,在陽光的照射下反射出細碎的光。
約莫走了大半個時辰,遠遠地已經能看到那山間寒潭,山風輕輕拂過,寒潭上泛起陣陣漣漪,波光粼粼仿若一面掉入人間的瑤台鏡。
及至近前,寒潭中安靜得過分,水面上隻有幾片枯葉飄着,并無傳言中通體銀白的遊魚。
顧秉清面上有尴尬之色一閃而過,片刻後開口給自己找補:“看來這銀魚果真罕見,孤命人帶了炭火,興許煮一壺茶的工夫,銀魚便遊上來了呢。”
湖邊有一小片還算開闊平坦的草場,太子殿下話音落下,宮人和侍衛便有條不紊地行動起來。
防潮的營帳搭了起來,小火爐裡的炭燃了,茶壺裡是就近打來的清冽山泉。湖邊煮茶,山泉做湯,走了大半個時辰的山路,一盞清冽茶湯确實帶走了大半疲累。
慢慢喝盡了一盞茶,一個貪玩的小侍衛見林間飛鳥便看了兩眼,顧秉清幹脆放了大半的侍衛自行活動。餘下的侍衛到遠處稍稍警戒一二,待前頭那批侍衛回來又換他們即可。
蘇遠矜自然也不拘着身邊的婢女宮娥,山間空氣清冽,日頭又好,平日在宮苑裡當差難免壓抑,蘇遠矜讓她們自去玩了,甚至連晚月也沒留下,營帳前隻剩下顧秉清蘇遠矜二人。
冬日的陽光溫暖宜人,蘇遠矜望着遠處的山巒發了會呆,悄悄觑了旁邊的顧秉清一眼,轉身進了營帳。
帳中鋪了防寒的氈布,供人坐的位置有兩塊狐皮毯,狐皮毯中間置了張雕花小幾,小幾上是适才二人喝茶的茶盞和茶壺。
蘇遠矜順手拎起銅鑄小壺,本身就是為了外出制的壺容量較小,空的提在手中更是沒什麼重量,信步往不遠處的寒潭而去。
晚月雖正和其他婢女一起看侍衛們同林中飛鳥比試輕功,但總留心着自家小姐的動向,見蘇遠矜往溪邊去,正打算跑過去一起,瞧見太子殿下跟在後頭便歇了心思。
溪水從上而下彙入寒潭,蘇遠矜往潭中瞧了一會,還是沒有那銀魚的蹤影。于是便順着溪流往上走。
清淩淩的溪水汩汩往下,蘇遠矜走了一會終于尋到溪水的源頭,原是個泉眼。
蘇遠矜伸出指尖試探了下,果然這水觸手并不冰涼,等待片刻蘇遠矜将手中的銅壺在泉眼處灌了水,起身的時候聽到一聲尖銳的鳥鳴。
蘇遠矜下意識偏頭去看,卻忽略了腳邊的小石塊,身子扭轉間眼看将要摔了,身後突然有一隻胳膊環住了她的腰,抱着她騰挪到旁邊站穩了,連她手中的銅壺也接了過去。
蘇遠矜心跳得極快,側過臉對上顧秉清的視線,一口氣蘊在胸腔裡,片刻後緩緩呼出,輕輕掙脫束縛,蘇遠矜溫聲道謝:“多謝殿下。”
顧秉清瞧着眼前明顯慌亂,卻又故作鎮定的蘇遠矜,眼睛裡染上幾分笑意,卻也不戳穿,隻是叮囑她:“仔細着些,崴了腳或是掉入溪中又要受罪。”
蘇遠矜擡目對上顧秉清含笑的雙眸,怔忪片刻極快地垂下了眼睛,臉上掩飾般地扯出個笑臉:“勞殿下憂心了。”
說罷轉身便走,腳下步伐明顯快了許多。
顧秉清看着自家太子妃明顯有些落荒而逃的動作,心情無端更好上幾分,望着蘇遠矜的背影露出個笑來,步伐輕快地提着銅制小壺跟上去。
蘇遠矜沒往營帳去,她暫時不想單獨與太子殿下相處,便朝着晚月她們去了。
侍衛們身形鬼魅地在不遠處的山林中穿梭,追逐林中鳥雀,誰功夫最好先捉到計一分,得了分便放了鳥雀高飛去。
婢女們看得入神,一邊緊盯着一邊還在讨論:“又是蔣成濤,看來他功夫不錯嘛!”
“那可不,人家好歹也是衛尉副手。”
晚月正想開口接話,餘光瞥見人影,轉頭一看是自家小姐過來了,蘇遠矜拉住她示意噓聲,悄無聲息混入人群中,同婢女們一起看了起來。
片刻後蘇遠矜佯裝不經意轉頭,往營帳那看了一眼,太子殿下果然不喜歡同人湊在一處,已經自個回了營帳。
侍衛們身手都不錯,你來我往誰也不讓誰,等分出勝負一個時辰過去了。
中午所有人用了些糕餅肉脯之類,倒也不覺得餓,隻是有些遺憾今日可能看不到那銀魚。
正遺憾着就見一小黃門匆匆跑到太子身邊耳語兩句,太子殿下起身拉過蘇遠矜便往寒潭邊去:“那銀魚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