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戶到的,就是村長家。
不用衙役去敲門,楊小鳳掄了袖子,就敲得震天響。
“砰砰砰……”
她也聰明,光敲門不開口。
“誰啊……”裡頭的人罵罵咧咧,最後也來開門了。
見了門外烏泱泱一群人,楊小旺目光馬上垂了下去。
“楊小旺,你敢害人,卻不敢擡頭看看!”
這下,楊小旺的頭垂得更低了,雙手不住搓着。
移舟冷眼瞧着,楊小鳳轉頭就跟移舟說道:“那天的烏眼,就是他給的,還讓我說是我送給你的。我本來懶得去送,他就說他想娶你,又不想壞了你的名聲……”
說到此處,楊小鳳的聲低了下去,随即又高聲道:“他說,我幫他一次,他就幫我去城裡給吳秀才送個口信。”
楊小旺趕忙撇清關系,“你不要冤枉人……分明是你嫉妒吳秀才喜歡她,她生得比你美……”
“呸,我冤枉你?那你對着村裡的土地神發誓,那天你沒去移老五家?整個人還騎在他女兒身上?”
楊小鳳話糙,跟在後面來的楊大娘就上手還上前推了她一把。
可惜,沒推動。
翠花嬸嬸喂養大的女兒,好吃懶做,體格健碩,放村裡都沒人想娶。
“你個沒人要的小蹄子,還敢來賴我兒殺了人?我看是你殺了想嫁給吳秀才,你也不照照,誰看得上你?”
楊大娘氣的破口大罵,這一罵,連帶着翠花嬸嬸也罵了起來,“你個老不要臉的,自己任人騎就算了,看看你生的好女兒,也不知是誰的崽,嘴巴和人一樣髒……”
這下,将翠花嬸嬸激怒了,二人身量差不多,便推搡在一處。
“你罵我不要臉?難道你家那死鬼就要臉?你生的臭兒子就要臉?整日裝得跟什麼似的,你的好丈夫和好兒子,可沒少往移老五家去……”
“你胡說……”
“我胡說?是你那好老頭整天在村民面前胡說,說人家移老五家裡有死人的味道,大家不要靠前去,自己卻總是摸黑去,也不知被人移老五趕出來多少次?我看到了,别人也看到了,就是沒人告訴你這個母老虎!移老五死那天,他們也去了,你說,是誰殺了人?”
……
翠花嬸嬸這一番話,幾乎是将嫌犯鎖定在了村長父子上。
衙役們要将人押回,還有村民提着扁擔和鋤頭跟着出來了。
四個衙役在前面攔着,劉原更是擋在應抒弘前頭,“怎麼,杏花村的百姓,眼裡隻有村長,就沒縣衙和律法的嗎?”
那些個村民,原本就有些慌,這樣一吓唬,又呆在原地不動了。
劉原一把扯過村長,将刀抵他心口,“給爺瞧瞧,今日莫說是你們村長有嫌疑,就是城裡頭任何一個有頭有臉的人,我們也是照抓不誤。再說了,不過是請人回縣衙問幾句話,你們這樣,莫不是都殺了人?那倒省事了,殺人償命,縣太爺也在這兒,我将你們都殺了省事,也懶得再帶回縣衙問了。”
衙役們也在劉原的示意下,紛紛亮出刀來,一時間,刀光拂面而過。
扁擔鋤頭,怎麼幹得過衙門裡的刀呢?
那些人就是想逞兇,也犯不着拿命去。
劉原扔了村長,再一揮手,隻聽“叮”的一聲,路旁竟掉了一根樹杈下來。
“看看,我的刀,可快了!阻撓衙門辦差,死傷不論!”
律法沒這條。然而,吓退刁民,光講道理是不行的。
好一番折騰,總算是将衆人帶回了衙門。
杏花村的人想用一把火來造鬼神之說,既是信鬼神,審案時,隻需讓移舟往那兒一站。
殺人償命,那些人為了撇清關系,什麼都說了個幹淨。
移老五從衙門回去,看到自家女兒被個畜生壓在身上,即刻用身上帶的刀紮了他。
楊小旺吃痛,落荒而逃。
回了家,後背一身血,怎麼也遮掩不過去。
老村長本來就看不上移老五,他家女兒将自家兒子的魂都勾走了,更是氣不過。
移老五家裡什麼也沒,就那兩間破屋,就算是移老五死了,到時什麼嫁妝也沒有,他還嫌棄這屋子帶着死人味呢。
他要質問移老五憑什麼傷了他寶貝兒子,推搡間,移老五便磕在了門檻上。
“你說他是摔死的?”應抒弘拍下驚堂木。
移舟更是氣得哆嗦。這兩人到了現在,都沒說實話。移老五的胸口,有一大灘血迹。移家的門檻,又不是刀刃做的。
“我……爹的胸口,有刀傷。”移舟生怕縣太爺忘了,開口提醒。
老村長哆嗦了好一陣,才咬牙說:“是移老五要殺我兒……”
——自己上前去護着,失手紮到的。
“是我爹紮的。”
誰知,楊小旺高聲說是他爹紮的。
應抒弘再問了一聲,“是誰紮的?”
老村長不想自己為兒子操勞了一輩子,最後在公堂之上,自己也有心為兒子遮掩,不想兒子這樣狼心狗肺。他含了淚,再次應下,“是我紮的,他要殺我兒子,我拿他的刀連捅了幾下……”
*
紅日慢慢從東方爬了起來,移舟将身上那件淋了雨的披風脫了,放在架子上晾。
這案子審完了,但是,也沒完。
她手中還有最後一項重要的物證:一枚玉蟬。
她醒來時,口中含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