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你沒田。”
“……”
“嘶……”
劉原是又驚又笑。别說,這可怕的小破孩兒還真說着了,羅老三家容不下她,跟着隻會摸骨的小周也沒什麼好日子過。
但羅七素不同啊,她家的田地多,又會紡布,家裡一人,怎麼着都有肉吃。
“七姑姑,你看,我也能早早去摘桑葉,還能喂雞撿蘑菇,吃得又少。隻要你吃肉的時候不要背着我就好了,我就想吃肉,你吃我就吃,你不吃我就不吃。”
羅七素望着對面同樣是幾間大宅的羅三叔家。三叔生的都是兒子,這一輩的女兒多一些,輕則被罵,重則不給飯罰站都有的。有時候想幫着求情,都被阿娘拉住了。不過會塞個饅頭給她們。
想着自己剛過世的孩子,羅七素才要答應,移舟用眼神示意——要想清楚。
羅七素反而笑笑安慰她,“沒事的,我娘去世了,我一個人也沒什麼,誰想害我就動手吧。我知道,小周一定會找到兇手的,我什麼也不怕。”
許九癡在一旁也隻敢對她說一句:“七妹不是還有我嗎?”
“你這麼傻,别人一句話就把你騙走了,還沒我有用!”
萱妹兒嗆聲道。羅家養不了那麼多人,七姑姑要養隻能養她!
“你才傻,吃肉啥都說了,一根肉你就什麼都說了……”許九癡也同她争辯起來。
“那是我沒肉吃,他們都有!”
萱妹兒指着對面的房子,那些伯伯伯母聽到她的話,也裝着沒聽到,匆匆拉了孩子回屋去。“你看,他們都有爹娘,我沒有,肉也沒有。幹的活最多,反正都要幹活,我給七姑姑幹,但吃肉不能不分給我。”
“好。以後,你要和我,還有九哥都住這裡,都要做個好人。”
羅七素鄭重應下,也提出了她的要求,“反正我要是莫名其妙死了,我就把家裡的田産全部捐給縣衙,給小周姑娘。”
此言一出,對面似乎傳出了摔凳子罵孩子的聲音,“眼睛怎麼長的?路都不會走了,沒用的東西。”
許九癡要捂她的耳朵,萱妹兒卻拉了她的手進屋去,“七姑姑,我們先把睡覺的地方打掃幹淨。”
“這……”
劉原探頭去看,又回頭,納悶摸着下巴,無奈去求助大人,“你說,把那小孩放這,安全嗎?”
應抒弘沒答,難得微微一笑,移舟也跟着笑,“人肉又不好吃,她那麼愛吃肉又精明,應該安全的。再說了,還有許九癡在呢。”
*
羅七素被萱妹兒纏着,沒能出來,還是許九癡送的客。
因着他的腳傷是移舟包紮,也更願意面對移舟。
“我不怎麼會治傷,你的腳,要想好起來,好好幫着羅姑娘,就在鎮上找個正骨的大夫看看,或者是等安頓好了,再進城來找一下大夫。”
移舟的話,聲量高,也為了說給屋裡頭的羅七素聽。
“小周——我知道了,明天我就帶九哥去看大夫,等過兩天我就進城去看你。”
剩下的話,移舟則是對着許九癡說的,“羅姑娘從很遠的地方回來,吃了很多苦,身子也不是很好,你多照顧一些。”
“她是我七妹,不用你說。”
——他也會做好的。
許九癡皺着眉頭,一路把他們往村道上引。
劉原聽了直笑,好個傻子,小周一番苦心,險些變成驢肝肺。“對了,你家誣陷你偷銀子的事,需要大人過去嗎?”
“不用。”
“你就住那個破屋啊,不把你的家産拿回來啊……”
“七妹說我住這裡,我不用家産。”
“嘶……”
許九癡還真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還很嫌棄劉原,“你嘶什麼,你又不是蠶,也不會吐絲,我會種桑樹,也會養蠶,七妹就願意讓我住。”
“嘶……”
劉原還真是給這大傻子氣笑了,軟飯硬吃是吧——不對,他還會種樹,還會養蠶。
“嘶……”怎麼還被這傻子繞進去了!!!
劉原嘶了一路,還在和移舟搭話,“小周,你說,要是許九癡知道羅姑娘……“
話沒完,他仿佛是看到羅家那死小孩冒着青光的眼。
移舟平靜看着他,也平靜解釋:“我聽我爹說,有個人平日閑着沒事,總愛去河邊釣魚……”
“然後呢?”已經忘了羅七素的事了。
“然後,一直爛嘴角。”
“嘶……”
“找了看命的,說是他釣了幾百條魚,那些魚的怨氣散不去,日日拿釣勾在挖他的嘴角。”
“……”
不帶這麼詛咒人的!
劉原理虧噤聲。羅七素的命,确實夠苦了,但願那個大傻子不像他這麼迂腐,能一直種樹養蠶。
一行人走出九桑鎮的時候,天高雲淡,桑葉青青,如他們剛來時,村民沿着道路叫賣布匹,“賣布哩……大人買布嗎?”
他們人多,羅老三夫婦的腿腳不好,走的慢,天黑之前是走不到縣城了。
無奈之下,隻能是找了地方過夜。
可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好不容易找着塊空地。
羅三叔還要反駁:“不行,這地方不好。”
“嘶……還給你挑上了是吧?”
劉原是不慣着他,“要不是你們走得慢,這會兒你已經在大牢裡了,小爺還能親自給你挑一間。”
誰知,羅三叔神色灰白,嘴唇幹枯也要說一句:“這兒已經靠近鳴飛村……不吉利……大人要不再往前走走,我還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