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沒有鏡子。
姜來艱難地自己給自己上藥。
她用手指抹了一點,一點一點地往上蹭,疼得嘴唇撕開,咧出一條縫,把那兩人罵了千百遍。
溫霁坐在床上溫書,擡眼看到她手忙腳亂的樣子,出聲:“我幫你。”
姜來直接把藥瓶遞了過去,怕他夠不着,側趴在了床上,隔着被子靠在了他的膝蓋上。
溫霁愣了下,接過藥瓶倒在指尖上,輕柔地撫過去。
“怎麼受傷了?”
“不小心摔得。”姜來聲音砸在了被子上,帶着些憤憤和郁悶。
他的手指按在了那抹紅包上,垂眼眼睑。
細長的傷口顯而易見不是摔傷。
她在撒謊。
“你書背得怎麼樣了?”
姜來錯開話題。
這段時間買了些筆墨,一句一句地把書中内容寫下來,教給他,遇到難以理解的地方,就在系統中搜尋相關書籍,以旁人總結的事例作
“都能記住嗎?”姜來溫和地道,“其實記不住也正常,不用着急……”
溫霁瞥了她一眼,不緊不慢地把《孫子兵法》大差不差地複述了一遍。
姜來趴在被子上,回想苦讀二十年書,跟唐僧取金似的經曆九九八十一難……
人比人,氣死人。
傷口更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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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風和日麗。
手上也有了兩個閑錢。
姜來挑着一塊破布,帶着溫霁去會會那包子店的小霸王!
那小胖子帶着一群人在街道上遊蕩,胖乎乎的腰身一走一顫,眼睛被擠得成的一條縫,隻能看到些許的精光。
姜來坐在路邊小吃街,點了一壺酒,和人拼桌,沒喝酒幾杯就和人稱兄道弟,三言兩語就把想知道的全套了出來。
小霸王今日晚上會去江邊看燈。
月黑風高夜,是殺人放火的好機會。
姜來換了身衣服,束起了高高的馬尾,露出清晰的下颌線。每走一步,發梢就随之搖曳,劃出一道弧度來。
她買了面具,其中一面猙獰,牛首黑目,像是從從地獄裡來的惡鬼。
“你在這看着。”
将面具帶上,又順便把小家夥塞進了角落裡,她慢悠悠地咬着街上買來酸果,靠在牆邊,等待着。
小霸王走剛下水搶頭牌的花燈,不知道被誰踹了一腳,在腰間留下了一片青紫。
“哪個不長眼的!”
水中看不清人,他隻能吃了啞巴虧,臉氣地通紅,幸好燈沒有丢。
他哼着小曲,挑着燈,饒近路歸家去,一個人走進了這個小巷子。
不遠處的牆面上先是出現了一團黑影。
他走了兩步,那團東西似乎也跟着動了動,頭皮頓時發麻,從脊梁骨竄出一股寒意,他色厲内苒地喊道:“誰!”
挑起燈,往前戳,但光纖微弱,照不到遠處。
小霸王轉身就跑,不在原地停留,擡起腳時,猛地一頓,因為後面也堵着一個人。
他這才真的害怕起來:“你們想幹什麼?”
後面那人慢慢地走過來。
“踏踏——”
鞋闆踩在松石路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來人面目逐漸清晰,帶着牛首面具,身材纖弱,嘴唇紅潤,帶着些水光,在瑩瑩月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弧度。
下一秒,這人沖到了他面前,擡起一腳,踹到了他的面門,哀嚎聲剛發出來,嘴裡就被塞了一塊粗布。
那人扭住他的胳膊,不知道按在了哪裡,頓時疼得喘不過來氣。
眼淚混着鼻涕流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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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來以為是多厲害的人,垂眼看到自己袖口亮晶晶的鼻涕,差點把剛吃的東西全都吐出來。
她從小就跟個野小子似的跟同村男孩打架,後來又學了拳擊和散打……要不是有點功夫,這個小身闆從那棵樹上跳下來時,估計也就沒了。
她使得都是寸勁,專門往疼處戳。
哪知道這人人高馬大的,這麼不抗揍。
随手扯了一塊布,罩在了他的臉上,轉身朝着不遠處招手。
溫霁從陰影處過來。
姜來眼角含笑,下巴朝着下面點了點,那馬尾又甩出一條線,跟主人一樣,恣意盎然。
溫霁目光追随着馬尾,沒有動。
姜來粗着聲音:“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