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之前鴉羽是要和鴉雲她們一起去海邊采鹽的,但是她不敢保證鴉獸們有了制鹽的方法後不會背信棄義,帶着制鹽的方法去投奔其他更大、更有潛力的部落,而是折返回這個小破部落裡。
畢竟她知道鴉獸們跟她走其實是為了打破原有的地位。可有了制鹽的方法,無論在哪個部落都會受人尊敬,擁有地位,何必還屈居于一個隻有四個生産力,況且這四個生産力中兩個還是間接欺辱過她們的狼獸的部落呢?
而五隻鴉獸中,鴉雲和鴉羽剛好是血脈相連、不可分割的親人。隻要她扣下其中一人,再派另外一人出去,外面的那一人即便有走的意思,也還是會回來接了親人再走。
而其他三隻鴉獸回與不回全在派出去那個人的領導力和影響力,領導者厲害,便能說服群體回巢,若不厲害,也起碼還能有一人回巢。她設計扣下了較弱的鴉羽,派出了鴉獸中較有威信的鴉雲,以鴉羽為把柄逼迫鴉雲這個正值壯年的勞動力回來。
從與狼胡同行、到加入部落、到帶上鴉獸出逃、到欺騙紫貂部落、再到設計鴉雲鴉羽,從穿越到現在,她做出的一切舉動都是為了将更多勞動力攏在身邊,讓更多資源攏在自己身邊,讓部落衆人……不,抛開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完全可以說是自己活下去的可能性更大。
時至今日,即便陳曦對于狼月和狼葵犧牲部落中弱者的利益,剝削鴉獸、篡改信仰剝削雌性的行為唾棄厭惡,但她驚覺自己已經有了她們的苗頭。短短的幾個月内,算計已經變成了她的本能,可越算計,就越讓她靠近狼月和狼葵。
沒有辦法。紫貂部落和灰狼部落就算在最艱難的時候,都還有四十人打底,而她隻有十四人。從一開始就是地獄難度,後面更是連一步都不能邁錯。
要是人多一點就好了。人多起來,哪怕部落人數隻到紫貂部落、或者最開始的灰狼部落那麼多,都可以說是有了很大的容錯空間,她就不用這麼汲汲營營,不用這麼費盡心思算計身邊人了。
無論是灰狼部落還是紫貂部落,原始獸人為了獲取更多的食物,她們渴求人口,渴望幼崽降生;為了獲取更多的人口,她們鼓勵生育、崇拜生育,更加崇拜生育的主體、帶來生命的雌性;在對世界的觀察和探索中,她們又發現了土地和雌性一樣擁有孕育生命的能力,因此信仰土地,将其尊為誕育萬物的母神,祭祀土地,期望土地能賜予部落更多的勞動力,從而産出更多糧食。
這是一個無法打破的循環,隻要生物還需要從外界獲取能量,隻要新生命誕生的載體依舊是雌性,那這個循環就會一直持續下去,起碼幾千年的曆史告訴她是這樣的,當然也不排除這種信仰會轉移成其他形式,就像狼月狼葵所做一樣。
不過,無論是灰狼部落對土地的扭曲和利用,還是紫貂部落對土地的遺忘和抛棄,都是在對人口的極度渴求下劍走偏鋒的舉動,現在的結果似乎都算不上好,隻是兩座外表不同,但建材和構造一樣,同樣搖搖欲墜的大廈罷了。
兩個部落首領的選擇如今已經擺在眼前,陳曦同樣作為部落的首領,同樣渴求人口,同樣不知應該如何對待這個所謂的土地母神,可她現在應該選擇哪一條路呢?
陳曦本來是一個堅定的無神論者,但自從穿越到現在,經曆的種種都讓她自身持有的信念不斷動搖。盡管她依舊對是否有土地神的存在左右搖擺,但她選擇去尊重、順應這個原始的信仰。
不為别的,隻為這個神代表着生命本身,更代表着給予生命的主體,她是一個母神,她是所有雌性的象征。
尊重土地的影響可能需要往後幾個世紀才能體現出來,但是不尊重的後果她幾乎不需要思考,立馬就能推出來。
對生命本身尚且已經漠視、利用、掠奪,那麼對生命的源頭又會有什麼好态度呢?追求生命的誕生是無罪的,可是新生命是需要通過另外一條生命的犧牲才能産生的。生命可貴,生命的源頭更寶貴。
蔑視母神,也就是蔑視生命,這樣的部落無論首領還是子民最終隻會在冷漠中喪失人性,淪為欲望的奴隸,在搶占利益中滋生出無盡的暴力罷了。
用最樸素的話說,如果連懷胎十月生你養你的至親親媽都能一腳踹開,那作為朋友,你還敢相信他會講究什麼友善和睦嗎?如果沒有其他苦衷,那這樣的人已經不能用忘恩負義來形容,簡直是禽獸不如。
她絕對不會放任不管,她的中立即是縱容。盡管她隻是一個小到不能再小的部落的首領,但她的态度就決定了手下十三人的未來。她将五隻鴉獸和狼瓒從灰狼部落中拉出來,不是為了讓她們重蹈覆轍的,她必須開辟一條新的道路。
能力小又怎樣?起碼她在行動啊!她是做不到翻天覆地的改變,但她可以盡力讓手下的十三人永遠呆在她圍起來的烏托邦之中,并且絕對不會讓任何人破壞這個烏托邦。
思考至此,陳曦已經明白了自己應該如何做。
“土地并不是你們所說的不會帶來任何好處。土地誕育的生命不僅僅是獸人,還有野獸和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