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擅長學習,但已經習慣用成績做一些徒勞的努力。
星海回來後沒在體育館等到我,第二天中午跑到教室急不可耐地跟我吐槽他在青訓營遇到一個和我一樣對他的表現毫不震驚的人。
我桌上待刷的真題堆積如山,在死亡複習周的休息時間也在争分奪秒地查漏補缺,自然沒空搭理他這司空見慣的發言。
“喂理我啊!好沒禮貌啊你這家夥!”
我停下筆看他:“因為他隊伍裡也有一個同樣能蹦的小矮子吧。”
“哈?!”星海光來立馬就換上了那副被調侃身高時慣用的對敵表情,被一旁和我同班的晝神吐槽:“一直爆炸真是不知疲倦啊。”
當時我隻是随口一說,沒想到真的有這回事。
1月份就是春高,為了讓爸媽松口放我去東京,我特意找了渡邊串口供,結果她直接跟着我一起去了,理由是不放心我一個女孩子出遠門。
我說你是不是忘了我哥哥在東京,她罵我傻子,去找我哥不就暴露了。
最後她在賓館裡呼呼大睡,去看比賽的還是我一個人。
鷗台是第二場次,要等上一場的比完了才輪到進場,我到的時候教練跟我說晝神去周邊賣場抓星海了,我想象了一下那個像提溜小雞崽一樣的畫面,有點想畫出來,又怕被星海發現了炸毛。
但沒想到他不是被晝神提着回來的,于是有些失望。
“你那是什麼眼神啊?你也覺得它沒品位?”星海頂着一臉不爽地把手裡的塑料袋遞給了我,意思是幫他拿一下。
我被他說得一臉莫名其妙,看了眼塑料袋裡躺着的根性T恤「笑話堅持的人終将因堅持而淚流滿面」,哇了一聲緊接着感歎:“相當有星海光來的風格啊。”
沒聽到星海的回答,反倒是晝神很無語地喂喂了兩聲:“誰的雞屁股要翹到天上去了啊。”
啊是的,那天我和渡邊的對話還是被聽到了。我本人對此是沒有什麼額外的看法,渡邊卻一直替我感到尴尬,每次說起海鷗拟人的時候她都極力阻止并聲稱腳趾摳出了一個馬裡亞納海溝。我常常想她要是知道我一直偷偷在心裡喊星海羽毛球頭會是什麼反應。一定很好玩吧。
“你說誰呢!”意料之中,星海一怒之下又怒了一下,扯開嗓子吼晝神,但下一秒腦袋就被黑着臉的艾隆教練一把薅住。
真是簡單利落的消聲手段啊。
不過星海還是在進場前的間隙裡偷偷和我說了那個被我猜中的烏野小矮子,他垮着張臉吐槽:“165居然還是MB,這算什麼啊!耍帥嗎?!”
我瞥了一眼艾隆教練,借着給他拿外套的工夫回道:“WS這個位置比較帥吧。”
“不過他摸高比我低!”星海擡起下巴,明目張膽地臭屁着。
我說:“赢了啊。”
“廢話!”
雖然不知道他哪來的勝負欲,但是他心裡一定爽死了。
白馬芽生無語地低頭看我倆:“169也沒有高到哪裡去吧,都是小矮子有什麼好争的。”
他的挑釁套路總是千篇一律,我和星海都對此沒什麼感覺,但白馬因為說話太大聲被教練狠狠拍了一下屁股,那響亮的拍擊聲實在是太清脆了,我們還是沒忍住笑了出來。
排球現在算得上是我打發時間的新晉項目,看星海光來打排球尤其是。
雖然大家在看到他的體型後都會吐槽他作為攻手太袖珍,但是在我看來,身高與其說是他打排球的不利因素,更像是他的優勢。
他一定深知這一點,才總是熱衷于享受大高個被小不點狠狠震撼的打臉套路。
我漸漸品味出了體育競技的魅力,即使是不被期待的人,也能憑借着努力鑽研出自己的方法和策略,将自己強大确切袒露在衆人的面前。
“我說,你的口味也太飄忽不定了吧!”星海的五官揪在一起,非常努力忍住沒把嘴巴裡的梅幹吐出來,“能接受這種酸度的人給我整天還在那吐槽蝦條口味太酸了,你的舌頭壞掉了嗎!”
我很熟練地掏出一個小垃圾袋:“那你吐掉。”
“憑什麼?我不!”他那比正常人高了不止一倍的自尊心突然發作,不服輸似的嗤了一聲,頑強地繼續嚼着梅幹。
我當時的關注點都在烏野的10号身上,所以聽到他的拒絕後直接把垃圾袋收了回去,倒是晝神問我要了一個說要丢香蕉皮。
“烏野的小不點也很不得了啊。”晝神感歎着,“那種快攻攔網光是反應過來就很要命了。”
我想了想:“烏野要是能和鷗台對上一定很有意思。”
那年的春高真是怪物雲集,就連我這種對排球一知半解的外行都能說出好幾個精彩時刻。
艾隆教練總說可以在排球裡品味到人生。我想那是因為人一生的成長都是在追尋着完善自我,而排球這項運動,同樣為不同性格的人開辟出了他們自己的道路。
一場比賽有輸有赢,因為不可抗力而輸掉的比賽,就像少年時代必須經曆的生長痛一樣無可避免,也讓人覺得遺憾。烏野10号因身體情況離場的時候,體育館裡好似瞬間被摁下了暫停,喧嚣聲湧動着褪去熱鬧的景象,頂燈的光将停留在球場上的人打出四面八方的重重疊影,星海光來的聲音沖破時光的阻礙向對方發出等待的宣言。
令人尊敬的對手,即使是狼狽退場也不需要憐憫。
想必對星海本人來說,那也是極為有意義的一天。
回程的路上我的手掌紅彤彤的,渡邊罵罵咧咧地訓我:“你幾斤幾兩自己不清楚啊,還跟他擊掌!”
我心虛地反駁說:“你也說了,是他跟我擊掌……”
“哈?!他跟你擊掌你不會躲?”渡邊瞪了我一眼,對星海光來意見很大,“你的手沒斷掉,我是不是還要謝謝他這個直男海鷗?”
好可怕,渡邊的媽媽模式。
我不敢說話,渡邊也沒再繼續痛批星海,她拿出剛剛去樓下藥店買的藥膏動作粗魯地糊了我滿手,在我将将要吐槽這是不是有點小題大做時橫了我一眼,我隻好在嘴巴前面憑空比了個拉拉鍊的手勢。
“算你還識相。”她哼了一聲,對我的察言觀色能力表示非常滿意。
我覺得這和星海是不是直男沒有關系,排球部改革後鷗台第一次挺進全國4強,誰能在那麼激動人心的時刻還理智地控制自己的力道啊。
不如說我連星海會跑來和我擊掌都覺得意外。
激烈的跑跳後血液在身體裡奔流鼓噪,多餘的□□從全身的汗腺湧出,我在下意識地舉起雙手後并沒有感受到太多的疼痛,随着彼此手掌猛烈地相擊,那濕漉漉的體溫短暫地觸之又離,皮膚的觸覺在那之後悄然回籠,我後知後覺地感到手掌陣陣發麻。
星海似乎将這當成一種勝利的儀式。
躁動着的興奮順着粘滞在掌心的汗液淌進我的身體,讓我分不清那震耳欲聾的聲音到底是排山倒海的歡呼還是自己的心跳。
能來春高真是太好了。
繼續飛吧。
鷗台的小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