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們都沒有班要上嗎？

8月底，光來今年的最後一場比賽在阿德勒的主場小平市體育館舉行。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光來給你的親屬票是第一排最中間的位置。你想到自己之前被網友扒出來每次都買了特等席不坐躲角落裡看球，當時你和他說起這件事，他很平靜地來了一句我早就知道了：“而且每次都坐對角線的那個角落。”

你很震驚，那可是你精心挑選出來最不容易被發現的絕佳位置，居然一直都暴露在光來眼皮底下，這讓你堅持了好多年的潛行失去了唯一的意義。

“不可能，怎麼可能發現我！”你不肯接受。

他自己也思索了一下，“我當時……就覺得你會來，但我們不是在，嗯，所以我就在邊邊角角找了一下。”

“哈，結果……我說麼。對吧？”他哼出一聲很短促的鼻音，向你昂了昂下巴，像獲勝者般炫耀起來。

“……你知道會場有多大嗎？”

“煩死了！我就是知道！”他瞪你，不太高興地重複道，“那種被你注視的感覺。我就是知道。”

“還有不許反駁我！”

這次你不會再躲去犄角旮旯裡看球了。

娛樂賽的這天是周日，觀衆如流，你光明正大地坐進阿德勒親屬席，能感覺到許多投在你身上的視線。那些視線有些遮遮掩掩有些毫不掩飾，如果化作實質性的東西，你早就被它們紮得破破爛爛了。

光來進場熱身時看到你也愣了一下，你得意地沖他挑了下眉。

「很好看吧？」你聳聳懷裡的花，比了個口型。

他盯着花看了幾秒，思索這是什麼新品種，但很快就放棄了。

光來笑了下，反過來挑釁你：「還挺會挑？」

在開賽前的熱身時間，你坐在親屬席抱着來的路上特意去買的捧花，并不總将視線放在光來的身上，時不時打量幾眼阿德勒的帥哥二傳和猛男接應。餘光裡總有攝像頭的閃光燈晃過，或讓你聽到輕輕的咔嚓聲，又不能自作多情地指責他們侵犯你的肖像權和隐私權，萬一他們說隻是在拍别的人事物呢，你煩躁地皺眉。

在自由人和光來湊近說話的時候，你想起來光來平時備受這位平和島先生的關照。

排一下序的話，晝神的哥哥是表面上的大家長，平和島先生是實際上的大家長，而光來是長男，大概是這樣的感覺。

你特别喜歡看光來的攜球童入場，他會很熱情地和小朋友打招呼，五指張開擺動揮舞，像舒展的羽毛，亮澄澄的眼神裡有一種很簡單的快樂。

他在小朋友裡人氣很高，到抛簽名球環節的時候，全場小朋友呼喚的聲音猛地炸開，喧鬧得能掀掉房頂。

他掃過來的目光引得你眼睛陡然一亮，那綻放出來的期待讓你在光來眼裡變成一隻眼神濕漉漉的小狗。

他笑了下，你心裡劃過不太對勁的預感，然後就看到簽名球飛向了和你相反的方向，被一個穿着16号阿德勒迷你球衣的小朋友接在懷裡。

「還真想和小朋友搶簽名球？」你從他的臉上讀出這個信息。

真小氣。都說了我也是小朋友了。你在心裡碎碎念道。

不過你不得不承認這也是星海光來這名選手備受孩子歡迎的原因之一。有哪個孩子能拒絕喜歡的球員聽到自己的呼喚後用來回應自己期待的簽名球啊。

連你都沒搶到過。

哼，你讨厭幸運的小孩！

比賽結束，你沒有再不識趣地排在小朋友的隊伍裡要光來的簽名。你遠遠地看着一個又一個小矮子穿着一模一樣的同款16号球衣湊近他遞上簽名闆，有的孩子會強裝大人的模樣請求握手，光來被他們可愛到，蹲下身用自己的手包住小小的手掌，然後用一種自信到近乎嚣張的語氣鼓勵道：“相當不錯的發言，那我可等着了！”

好不容易送走所有粉絲，你才走到光來身邊打趣道：“人氣王，又見面了？”

“不許給我取奇怪的外号！”他沒好氣地看向你，很快又把注意力轉移到了你抱着的花，“怎麼有點眼熟？”

你把花遞給他：“是我們上周路過的那家花店裡的杜鵑花。”

他唔了一聲，恍然大悟：“怪不得。”

“當時就覺得很适合在今天送給光來。”你笑眯眯地背着手湊近，“作為恭賀你成為日本代表踏上世界舞台的賀禮？”

鐘形的花朵交擠成一簇絢爛的霞光，像是落日帶着燒紅的餘晖落入懷中。堆疊的花瓣代替你去吻他的臉頰，他微微側開頭躲避刺撓的癢，手上倒是老老實實地繼續捧着花。

星海光來對你的這一套了然于胸，他垂眼挑眉，友情提醒：“在外面，會被拍的啊。”

“喔。”你不以為意地聳聳鼻尖，“那我是不是偶爾也需要展露一下我作為有錢人的實力？”

“但是光來是公衆人物。”

“按我們的關系來說，我必須接受這個現狀才行呢。”

你一邊自顧自說着，一邊做作地觑他，頂燈照下來的光線在角膜表面折映成一道水痕窩在你的下眼睑裡，是令星海光來無法拒絕的狡黠。

從小到大你一直開玩笑般的在他面前自稱姐姐，但滿足你要求的是他，被你依賴的人也是他。

他不知道你自己是否有意識到這一點。

「喜歡光來的頭發」「喜歡光來的眼睛」「光來的味道好好聞好喜歡」你總是把那種喜歡輕飄飄地挂在嘴上，即使你們的關系蛻變後增加了愛情這個屬性，你也沒有正面回應過他的感情。

這讓他有些不爽。

但懷裡的杜鵑開始沉沉地有了重量。

外來的花種，不是根津神社那種千簇萬簇滾成一團的盆景品種，葛什麼蒙蒂來着？他記不住它拗口的名字，倒是對它别具一格的顔色印象深刻。

好吧。

星海光來别扭地撇撇嘴，低頭親了一口你的側臉。

他可以聽到自己的嘴唇膠着在皮膚上後分離發出黏糊糊的響聲，像灌滿了糖分的蘇打水浮上來帶着甜味的氣泡。

如果真的一本正經地說愛和喜歡，那确實顯得很傻，而且還有點俗。他想。

星海光來從出生開始就認識玉置心地，真去計算時間，他也就缺席了你人生中一開始的16天，而這個天數在還将永遠持續下去的餘生裡渺小如塵。

你們之間擁有的這些時間，如果隻談喜歡和愛，那真的有些潦草。這份感情，不止于喜歡，也不終結于愛。

他突然有些明白你了。

倘若用一個詞語就總結了，那長野的夏夜冬雪、星光和煙花雨、紅豆燒掰開後冒出來的騰騰熱氣、青石磚上參差錯落的腳步聲、花火大會上被照亮的臉龐，還有數不清多少次的心動都又算什麼？

“嘻嘻。”你得逞一笑。

他有些無語：“滿意了？”

你嗯了一下，得意的表情寫滿快樂：“滿意了。”

“幼稚。”

“你笑了。”

“誰笑了！”

“星海光來啊。”

“我又不是真的在問問題！”

你不以為意地點點頭：“好嘛。”

光來看到你打開手機，順便把頭湊過來看了眼時間：“我差不多了，約好和影山他們聚餐。”

“你要一起來嗎？”

他常常這樣一氣之下就真的隻氣了一下，在意的時候很真情實感，但毛炸完事情也就過去了。

你一邊跟着他往球隊準備室的方向走，一邊問：“吃什麼啊？”

“……”他頓了頓，轉頭吐槽，“你不覺得自己言行不一嗎，玉置小姐？”

“？”

“而且，你為什麼站得離我這麼遠？”

“？”你瞅了眼你倆之間隔出來的一臂距離，又看了看他，“因為排球是一項出汗量很大的比賽？”

“？”他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你嫌我臭？！”

“我沒有嫌棄你啊。但是——”你湊到他沒有捧花的另一邊身體嗅嗅，“嗯，臭的。”

光來有那麼一兩秒沒有說話，然後他重重地冷哼一聲，下巴擡高，眼睛眯起，臭着張滿是不爽的臉把你甩在身後。

你望着他不太高興的後腦勺，事到如今已經不會再去感歎一具已經坦誠相見過的身體成長得和過去有多不同，你早已知道光來身上每一塊肌肉的輪廓和觸感，就像你知道他雖然表現得氣鼓鼓的，但實際上很滿意你送給他的花。

你當然也清楚光來心裡一直很在意你沒有正面回應過他的表白。「我喜歡你」的回答一定得是「我也喜歡你」，他就是會特别在意這種儀式感小細節的人。

想要被一個人親吻，是欲望。但隻想要被這個人親吻呢？

是愛嗎？

你站在原地看着他氣沖沖地越走越遠，心裡倒數，3，2，1——

“你還想不想去了！”他站定了回過頭看你，臉還是很臭。

從琥珀色的眼睛裡射出的光穿過交疊的花瓣落在你身上，從炸毛到歇火再到等你，整個流程行雲流水，無比自然。

“糟糕。”胸腔裡的蝴蝶振翅飛出，你在星海光來逐漸疑惑起來的注視下用足以讓他聽清楚的聲音感慨道——

“原來我是真的。”

“超級喜歡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