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

“怎麼了嗎？”你為他突然哽住的沉默感到奇怪。

選擇。

“……失禮了。”你猶豫片刻，擡手用掌心去貼他的額頭，最先感覺到的是皮膚表面被雨浸涼的觸感，通過兩個陌生的肢體相貼，來自影山飛雄的溫度從更深的地方翻出來。

不燙，但源源不絕。

選擇。

這個詞語在他喉嚨深部撲棱翅膀，堵住流通氧氣的通道，他張口，聲帶沒有振動，像個啞巴擺出風雨欲來的口型，縫隙一被打開，又很快閉上。

影山飛雄截住你探完體溫準備收回的手，虛虛一擒，低頭，用臉頰去貼，腮肉嵌進弓形的掌心，掌根部小魚際被他鼻尖頂出一個軟軟的小窩。

你的睫毛一顫，他鼻頭好冷，還濕漉漉的。

“羅馬。”影山飛雄垂下眼簾，沒頭沒腦地開了口，“你現在覺得這裡怎麼樣？”

他将聲音放低放緩，在你面前變成一座巍峨沉默的山，又那麼像一潭沒有波瀾的水。

“如果每天見不到善知川，我會很困擾。”

水汽沖刷掉不必要的噪點，天地于寂然間一新。

長夜星垂，月光很遠，地面無數凹凸不平的淺窪，蓄滿了飽脹的心事。

“請你務必考慮一下。”

“和我在羅馬長期定居這件事。”

烏雲蓋頂，在微風中、在星空下、在大雨中，萬物靜默無聲，唯兩顆心髒的跳動漸漸同頻。

身着藍白條紋的高大身影逼近了，回憶被迫戛然而止。

你擡頭望向撇着嘴的影山飛雄，餘光勾勒房間四四方方的輪廓，說不清是洋甘菊海鹽還是什麼别的味道的分子在小小的空間裡跳舞。

他将你攏在自己的陰影裡，展現着不高興的嘴唇可以翹到上帝面前，但蹭過來的鼻尖洩出很多懊惱和不少沮喪。

“不過，在羅馬定居是我做過最滿意的決定。”你彎了彎眼角。

“……”他頓住，所有不高興的情緒都很坦率地開始消退。

影山飛雄不發一言，隻把你擁進懷裡，雙臂以一種孩子氣的姿勢穿過脖頸兩側向下環住身軀，你感覺到頭頂被重物抵住，從現況推斷應該是他的下巴。

這是不想讓你看到他的表情嗎？

但是你不用想都知道他臉上是一副什麼樣子。

你的手摸索着去夠他的腦袋，指尖穿過發絲，降落在他的頭頂囫囵摸了一通。

洋甘菊混雜着海鹽的氣味鋪陳開來。

“好香。”你眨了眨眼，頂着重壓費勁昂起下巴湊到他頸間嗅嗅，“你又用我那瓶洗發水了？”

他動作一僵，而後雙臂收緊和你貼得更近，下巴也更徹底地擱在你的頭上，你的腦袋是徹底動不了了。影山飛雄雖然沉默，但動作誠實地洩露了他的心事，在這個瞬間又變成了做「壞事」被發現後自暴自棄的小狗。

“沒有怪你。”你帶着安撫意味地拍他後背，輕而和緩的力道，一下又一下，笑意在悠然的節律裡跑出來，“你就那麼喜歡？”

“嗯。”他動了動手，改為環着你的脖子的姿勢，聲音在鼻腔裡轉悠一圈吐出來，你被卡進他頸窩裡，從鏡子裡看到他弓腰低頭打開的脊背和幹淨的後頸，頭發和頭發呼噜呼噜地交錯在一起，他的聲音就在耳邊，“喜歡。”

那聲音在四四方方的小小天地裡展開翅膀，餘聲飛過你的腦和靈魂，留下不再消減的回響。

“非常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