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宜銘一個人走在莊園的小路上。
江城入秋早,天涼得快,這會兒風拂過他的面頰,穿過散布的葉間,沙沙聲由遠及近,又回旋到陸宜銘身邊。
以往他夜晚出來,身邊總帶着小漁,這些聲音從未打擾過他。
如今小狗不在了,他才發現這條路原來這麼嘈雜。
風聲吵鬧,偶有末班的蟬。
他甚至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咚咚的,警告着自己一會兒見到池漁,要嚴厲些,别心軟。
别因為李承風和王阿姨的幾句勸就被策反,他可沒那麼容易原諒。
東暖房外燈帶明亮,這是陸宜銘母親的手筆。
久不見那光,他甚至有些恍惚,以為自己會看到母親彎腰伺弄花草的模樣。
他母親從不彎腰,也不認錯,唯有面對花花草草,會輕聲細語,會目露溫柔。
小時候的陸宜銘甚至想過,那些花花草草,似乎比自己更像母親的孩子。他也想當花花草草,不用學琴與看報,仿佛隻窩在母親掌心裡慢慢成長也可以。
後來他就不想了,他有了小漁,小狗的撫慰比母親的伺弄更為直接、明亮、耀眼,灼得陸宜銘怎麼都舍不得放下。
但再放不下,也得放下。
此刻,他繞過安置在暖房外的廢舊家具,來到視野不受限的地方。
在準備開門進暖房前,他隔着玻璃往屋裡看了一眼。
池漁背對着他。
暖房角落裡,池漁把手機立擱在地上,人則站在手機面前,一手叉腰,另一手自上腹、過前胸、到脖頸,腦袋順着動作緩緩上揚,露出流暢的下颌線。
自始至終,池漁都沒有停止過扭胯。
陸宜銘:?
陸宜銘看了一眼,兩眼,三眼。
沒眼再看。
最終他沉下眼眸,準備開門的手也收回,腳步一轉,原路返回。
暖房收拾得挺好,池漁跳擦邊舞跳得也挺好,但他有些不太好。
陸宜銘平時沒有邊走路邊玩手機的習慣,但這一次他破例乘着夜色打開辦公軟件,給助理蔣澈留言。
【陸宜銘】:讓各個平台的風控部門都緊張起來
【陸宜銘】:決不允許任何擦邊和軟se情視頻傳播
【陸宜銘】:決不允許。
……
小漁覺得自己記憶裡都不太有跳擦邊舞的片段,可能原主也不是很熟練吧?
但當他順着對方的收藏夾,找到原主對标和準備跳的舞蹈視頻後,每個動作都那麼眼熟,身體不自覺就跟着律動起來。
原來不是沒有記憶,而是刻骨銘心,無招勝有招了。
小漁想,這既然是原主的心願,那他當然要幫忙了結的。
不就是滿績嗎,他跳就是了!
一小時後,他終于完成了成人後第一支擦邊舞。
正經舞蹈沒跳上一點,就已登成正宗的擦邊男菩薩,尤其小漁還不懂戴口罩防熟人的道理,一張灰撲撲的臉在燈光下時隐時現,露臉擦邊,更上一層樓。
拍攝環境其實很沒有擦邊氛圍,暖房的燈太亮,照得他背光時有如從光中走來。
小漁并不會做表情,他隻會木木地,看着玻璃中淺淺的倒影,來判斷自己有沒有跳錯動作。
偏偏他動作夠松,身體夠軟,就算身上穿的是簡單的黑T與牛仔褲——他來莊園沒帶衣服,這些都是莊叔臨時為他準備的,還說後頭小漁可以自己網購,費用給報——擦起來有種百年老魅魔被天使附身後試圖完成卧底任務的感覺。
小漁顧不上那麼多,他隻聽舍長的,既然人家說發視頻能漲粉,那他就一定要發的。
完成這些後,他又坐回到暖房一角,繼續乖乖等陸先生來視察任務。
但坐等右等,天都黑徹底了,就是不見人。
陸先生可能在忙吧。
他彎下腰,腿靠近胸,膝蓋敷上臉,心想陸先生可真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