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橫舟的這個住所建在地下十米深處,曾是戰争年代的防空洞,後來在逢魔紀年被建造成一間絕密地下實驗室,幾年後實驗室主人病故,輾轉流落到江橫舟手中。
地下室的周邊牆壁都是用金屬做成的,這也就意味着,這屋子的一切都可以被操縱金屬粒子的江橫舟控制,不過這一點是伊利亞絕不會想到的,他頗為驚異地看了幾眼這屋子中間巨大的顯示屏和操作闆,那上面幾乎是一模一樣的按鍵令他頭暈眼花。
他小小地打了個哈欠,朝着已經在操作台邊忙碌的異種說道:“我睡在哪裡啊?”
這屋子雖大,但沒有任何家居物品,隻有各種他認不出功能的銀灰色機器,一看就不是為人睡眠休息準備的。
江橫舟頭也不回:“睡地上。”
“沒有其他房間嗎?”
“有,但是,”江橫舟回頭一笑,“你不會想知道其他房間裡有什麼的。”
伊利亞被他笑得毛骨悚然。
還能有什麼……不會是人類的斷肢屍體什麼的吧?
一瞬間,這陌生的空間讓伊利亞充滿恐懼,隻覺得留在這個熟悉的異種身邊也挺好的。
不超過三分鐘,伊利亞就為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設,找了一個離異種不遠也不近的角落,抱着自己的一堆湯姆玩偶,團成一個小球,睡着了,還打起了小呼噜。
另一邊,江橫舟将通訊器接入操作台的接口,熟練地敲下幾段數字密碼,啟動系統,破譯這部通訊器的方方面面。
魔物從幽冥之門出現的一百年中,人類在魔物的威脅下疲于奔命,科技幾乎陷入了停滞狀态,但仍有海量的重要尖端科技被封存起來,等待人類突破危機後繼續研究。
江橫舟在人類世界生活20年,覺醒前學習的專業是人工智能,通過一部被人類深度使用過的通訊器,他可以最大程度獲知使用者的信息。
不過是半個小時後,名為袁丘的異種的相關消息就攤開在江橫舟面前。
很明顯,他的猜想是正确的,袁丘在抵達他的上一個住所前就已經将位置信息洩露了出去,那裡已經不安全了。
雖然他走前順勢銷毀了袁丘的屍體,但袁丘身後是有組織的,一旦那個組織注意到袁丘的消失,派出人手去搜查,那麼他手裡這個愚蠢但健康的魔說不定就會暴露在人前。
而對江橫舟來說,被動等待并不是他的個性,他要主動出擊,在敵人還未查明的時候先發制人。
他現在最大的優勢就是這個時間差。
他當機立斷,殘忍地叫醒了還在沉睡的伊利亞:“起來,咱們要出發了。”
伊利亞或許是真的很困倦,對異種的聲音沒有任何反應。
江橫舟皺眉,蹲下身仔細觀察伊利亞。
伊利亞在睡夢中皺着眉,似乎睡得不是很好,右爪上盤着自己的尾巴,頭挨着自己的尾巴根,身體完全團成了一個球,這應該是一個缺乏安全感的姿勢。
伊利亞又夢到了科爾,他血緣上的舅舅,隻不過這次可憐地趴在那裡奄奄一息等待死亡的魔變成了他的媽媽。
媽媽完全變成了魔物形态,全身的鱗甲破損了大半,血液從鱗甲的缺口處汩汩流出,眼睛無神地盯着虛空。
忽然,旁邊出現了一個身影模糊的異種,他咧嘴笑着,貪婪的眼神落在那不斷流出的鮮血上……
伊利亞完全可以想見他接下來的動作是什麼。
“嘶……”
尾椎骨上傳來一陣微微的刺痛,瞬間将伊利亞從殘忍的夢中喚醒。
剛剛睜開眼睛,他就聽到了異種的呼喚:“伊利亞……”
“起來了,咱們要去那個異種的住所……”江橫舟的話還沒有說完就停住了,因為伊利亞又哭了。
伊利亞似乎還沉溺在夢中的情緒,不由自主地扁了扁嘴巴,眉毛一皺,眼中就盈出了一汪霧蒙蒙的淚水。
這隻脆弱的小魔迷迷糊糊地坐起來,兩隻爪子恍然無措地攏着自己的尾巴,眨巴眨巴大眼睛,用一種堪稱是控訴的眼神看着眼前使用異能将自己叫醒的無良異種。
江橫舟:“……”
這種欺負小孩的愧疚感是怎麼回事……
吧嗒吧嗒地掉着眼淚,伊利亞可憐兮兮地說:“為什麼又要離開啊?我們是被人追殺了嗎?”
這一瞬間,江橫舟感覺自己是那種特别沒本事的父母,經濟困窘所以隻能帶着孩子一次又一次搬家,讓小小的孩子受這颠沛流離之苦。
咳了一聲,江橫舟用一種平淡的語調說道:“你也可以待在這裡,但是如果有異種闖進這裡要吃掉你的話,我應該是來不及救你的。”
伊利亞愣了得有三十秒鐘,他想起在異種家看到的那具屍體,又想到科爾被吸成魔幹的樣子,狠狠地打了個哆嗦,便極不情願地站了起來,但眼淚依舊流着,像是眼底有一個泉眼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