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艹!那邊江部長被下了病危通知書了!”
噩夢般的奇異詭谲襲擊了意識深處,江橫舟猛地雙眼大睜,全身浸透在冷汗中。
身邊響起亂糟糟的聲音:
“你感覺怎麼樣?還好嗎?能聽清楚嗎?”
“現在能動嗎?江部長那邊現在很危險了……”
“好了,把他擡到輪椅上。”這是白薇的聲音。
她注視着眼神渙散的江橫舟,“江橫舟,你聽好了,不要激動,江部長他……搶救失敗了,現在吊着最後一口氣,我想他肯定是想見你最後一面的……”
後面的話江橫舟沒再聽清了,他的腦子嗡鳴得厲害,亂七八糟的情緒沖擊着還未完全恢複的精神。
當他凝起精神的時候,他已經坐着輪椅,被推到了身上插着一堆管子的江漢病床前。
江漢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多歲,臉頰完全凹陷下去,眼下烏青,面色蒼白得像鬼一樣,兩隻眼無神地看着自己的兒子,完全沒有曾經雷厲風行、說一不二的江部長的樣子。
他的眼珠混濁無神,眼神複雜難言。
兩個人就這麼無言地對看了幾秒。
江漢被覆蓋在氧氣面罩下的嘴唇緩緩地動了動,說了三個字——完全沒有聲音,他已經不能發聲了。
江橫舟知道那是“對不起”。
因為接下來江漢把這個詞彙重複了兩遍。
然後那雙疲憊而充滿歉疚的眼睛就永遠地合上了。
世界陷入了一片安靜。
江橫舟從頭到尾沒有發出一絲聲音,他隻感覺身體被水流淹沒,而靈魂抽離出來,飄到了上空,以第三視角看完了這一場父子死别。
其實是很荒謬的事情啊……
四個月前,他以為江漢真的要殺死他,慌忙逃竄之下像隻喪家之犬。
四個月後,他幾乎以生命為代價去救這個給了自己生命的人,卻還是失敗了。
隻有三聲“對不起”留給他。
這樣倉促,也這樣輕率。
江橫舟很輕地笑了一下,他幾乎可以确定,江漢是不愛他的。
因為他離開的時候,雖然在說着歉疚,卻是一種如釋重負的樣子。
江橫舟也發現一個殘忍的事實,以前他沒有父母的愛,以後他真的沒有父母了。
一瞬間,前所未有的孤獨淹沒了他,他好像成了一個空殼,脆弱得要命,幾乎看到了命定之路上的死亡在向他招手。
這是他極為讨厭的感覺,就像是回到了三歲時在人群中奔逃的時候,滿目都是慌亂四散的人群,而這些人中,沒有一個能幫助他。
他隻能不停地跑啊跑……
日升月落,等不到一個真正的懷抱。
不過,沒關系的。
他無所謂地想,這些年都是這樣,他已經習慣了。
他已經是一個強大的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