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松緊緊盯着江橫舟的背影,棕色的瞳孔保持稍稍放大的形狀。
如果江橫舟真的可以脫離魔息而活着,那是不是證明所有的異種都可以這樣自由地活着?
他相信在場的所有人都曉得,異種對于魔息的渴望有多麼強烈。
尤其是他,他覺醒異能的時候隻有十幾歲,從那時候開始他就覺得自己像一個吸食毒|品的瘾君子,對魔息這東西戒不斷,也忍不住……
不,這其實比吸毒還要可怕,因為它并不是意志力可以克服的。異種一旦缺乏魔息,不僅連異能都使用不了,更會陷入緻命的“衰敗”狀态,失去意識,渾渾噩噩,徘徊在生死之間。而能不能挺過“衰敗”,這真是看命的事情。
在戰争年代,異種們吞噬魔息是為了強大,因為那時候魔物太多,侵占了人類與異種的生存空間。
但現在這個年代,異種們吞噬魔息是為了生存。
科松掃視衆人,在場的異種們神色各異,但眼睛中都閃爍着奇異的光。他知道,這些異種絕大多數都是因為對亞聯盟的忠誠而選擇加入伏魔組,但是,這其中不排除穩定魔息來源的考慮。
其他異種卷入暗鱗,說到底不也是為了源源不斷的魔息嗎,因為那代表着确定的壽命和強大的能量。
審訊室内,烏爾林還在喋喋不休。
江橫舟隐秘地瞟了一眼單面鏡,他清楚,鏡外的那些伏魔組的異種們肯定在眼睛發光地窺視着他,就像是暗夜裡面對食物但饑腸辘辘的群狼。
“我隻是吞噬了魔物的魔息,沒有其他的了。”江橫舟的聲音平淡得毫無情緒。
烏爾林眼神中有一種灼熱的瘋狂:“你是不是隻吞噬了那一隻魔的?他叫什麼名字?哦哦,我想起來了,他叫伊利亞,在魔語當中是‘寶貝’的意思,或許他真的是寶貝也說不定呢……”
江橫舟立刻否定,眼睫微妙地眨了一下,擋住了眼底的殺意:“不是,我在塔斯爾島也吞噬過其他魔物。”
心髒處的鱗片在緩慢翕動,從前它是絕不會動的,但現在,他清楚地感受到,它像是有了生命,與伊利亞胸前的鱗片産生了奇妙的鍊接,甚至無論距離多遠,他都能夠清楚地感受到與他相連的那顆心髒的跳動,他們就像是一株植物上的兩顆果子,是共生的,他相信伊利亞也能感受到他。
自從在冰山上伊利亞用魔息拯救了發生衰敗的他,這種“共生”就存在了,他不知道是所有魔物都能做到還是隻有伊利亞一個才能做到,如果是後者,他不敢想如果這個真相被發現了,伊利亞會被這些人怎樣對待。
他不該來見烏爾林的,或者,他就不應該留在亞聯盟。這一時刻,江橫舟産生了真實的後悔。
為什麼當時的他會動搖呢?或許是吳行知的“江家和明家隻剩你一個”的話戳中了他的心?或許是最後一個家人的離世讓他心中凄涼無助?又或許是,他看着被暗鱗觊觎的伊利亞一副懵懂純真的樣子,也會想着,進入一個強大的團體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不管是因為什麼,他确定的是,有了伊利亞之後,他對自己不夠自信了。
烏爾林好似忽略了他的話,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伊利亞,伊利亞……這個名字好熟悉,我在哪裡聽到過呢……哦,好像是科力恩提到過這個名字……”
窗外的科松若有所思,撥通了白念青的通訊器。
吊兒郎當的聲音響起:“喂,什麼事,好不容易放我幾天假,你不會又反悔了,告訴你,小爺我一定要把這假期休完才能出任務……”
“伊利亞和江橫舟在塔斯爾島發生了什麼特别的事情嗎?”科松打斷他,直接問。
那邊的男性聲音微微滞住了一秒鐘,若無其事地回答:“沒什麼特别的,隻是林思明總去騷擾江橫舟,你也知道林思明跟江家的恩怨,伊利亞嘛,他想在島上找一隻雌性銀龍,我猜是他的母親,但最後也沒找到。”
科松問:“江橫舟當時為什麼要去塔斯爾島?”
白念青翻了個白眼,無語道:“那你問他啊,為什麼問我……暗鱗當時以島慶的名義幾乎邀請了全世界的知名異種,那麼多異種都去了,無非是沖着那裡被關着的魔物,還能有什麼原因……”
科松果斷挂掉電話。
白念青立刻收起了嬉笑的神色,摩挲着下巴,還是給江橫舟發了個消息。
剛才科松問的是“伊利亞和江橫舟”,對于這個視魔物為無物的堪比少将的伏魔組組長來說,什麼情況下伊利亞會排在江橫舟前面?
他隐隐覺得不對,怕不是伊利亞身上真的有什麼秘密,又涉及到江橫舟。
所以他才隐去了暗鱗要抓伊利亞的消息。
心底微歎一口氣,他真心覺得,江橫舟選了一個根本不合适的愛人。
但沒辦法,一根筋的人總是一條路走到黑,憑他跟江橫舟的交情,還是能幫就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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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靜地拒絕了科松的進一步追問,無視在場異種微妙的神情,江橫舟離開了軍部大樓。
打開通訊器,三十二條消息,三十一條來自伊利亞,一條來自白念青。
江橫舟點開伊利亞的對話框,大部分是語音,夾雜一點點簡單的漢字語句。
他之前就跟伊利亞約法三章,給他發消息的時候,發兩條語音就必須發一條文字消息。
現在以伊利亞的水平,已經可以認識大部分常用一級漢字了,隻是打字時比較費勁。
江橫舟也是後來才想起,應該先教伊利亞拼音的。
所以現在就産生了很奇怪的畫面,很多很長的語音條中夾雜了很短很少的幾條文字消息,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江橫舟眼中帶笑,從頭開始一條一條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