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越來越冷,刮在臉上的風刀割一般生疼,衣裳越添越厚實,街上百姓都縮着脖行色匆匆,昭告寒冬将至。
謝清晏已好幾日沒見到殷璟了,仰頭見不到有陽光的天色,他站在窗邊出神,快要下雪了,不知殷璟的身子骨扛不扛得住,是否穿得足夠暖和。
皇帝的病好不少,有了點精氣神,每日能坐起來批閱些奏折。殷璟同其他皇子宗親輪流侍疾,說是侍疾,更多的是給皇帝打下手,有時候還會問他們的意見,處理政事談不上,但也能更了解些。
謝清晏無聊地搖晃手裡的東西,叮裡咣啷,銀質流蘇發出清脆的響聲,是一個後壓發飾,做工精良,如同翩然而至的蝴蝶,上嵌藍色寶石,十分華麗。衍朝不少這樣的物件在民間風靡,大多都是女子戴,不過男子戴也不稀奇。
這是謝清晏閑來無事在街上看見的,吸引了他的注意,使他想起殷璟淡雅俊秀的模樣,極襯他。但謝清晏買下它,卻找不到理由送出去。
不知想到了什麼,謝清晏似是一咬牙,下定了某種決心,把它妥帖收好,又将玉佩挂在腰間,像是能給他鼓勵一般,他摸了摸沾染上體溫的玉佩。
“玄白,套馬車。”
侯府離仁醫堂并不遠,他計劃先給殷璟抓點驅寒的藥,而後入宮。但謝清晏待在車裡久久不動,他的心髒跳得很快。
臨到頭來,他又會猶豫這麼突然的決定是否會讓殷璟感到不舒服。和殷璟的事情上,他做不到果斷,甚至有些畏手畏腳。
“世子怎麼來了?可是生了什麼病?”櫃台後隻有喬天川一人。
“天漸漸冷了,我擔心殿下感染風寒,來抓藥預防着,待會進宮給他帶去。”
“世子真是貼心,我這就準備。”喬天川瞧見謝清晏腰間所挂之物,下意識“咦”了一聲:“這玉佩怎會在世子手上?與殿下的織影是一對。”
謝清晏并不意外,既是一對,喬天川認識也是正常的。“嗯,他送給我的。”
“怎麼可能?”喬天川顯然更吃驚了。
“怎麼?不行?”謝清晏挑眉。
“這東西平常殿下可珍視了,據說是他母親留下的,讓殿下送給命定重要之人的……是你?”喬天川後知後覺,音調都拔高了點。
看樣子喬天川很是不信,謝清晏也顧不上心裡那點緊張了,挑眉道:“你家殿下對我有意,你不知道啊。”
“我不信,這種事情殿下不可能親口說,你有什麼證據?”
“殷璟在雲北來朝時,寫了封信給禮部尚書關瑞,上面說,他仰慕我,希望關瑞能把他安排得與我近一些。”
喬天川:“……”完了,誤會大了,而且不論怎麼解釋,好像都是死路一條,他勉強憋出個難看的笑容。
謝清晏敏銳,一看便覺不對,嚴肅起來:“這其中有隐情是不是?而且你知道。”
“如果我說實話,世子你可千萬要饒了我啊。”喬天川深知此事有多尴尬,何況還是他出的馊主意,謝清晏肯定會生氣,他不敢想自己夾在中間有多難做。
謝清晏點頭,表示同意。
“當時殿下想調查賄賂冀州的人,李修是段超的表弟,就在禮部,所以我才為殿下出此下策。”
“李修在十五那天會去醉仙樓,你猜是誰告訴我的?我去了,屋子裡除了我跟李修,還有第三人,喬掌櫃不妨再猜一猜,這又是誰?”謝清晏步步緊逼,冷漠得像在審人。
喬天川冷汗都快下來了,哪裡還敢應,不過謝清晏也不需要他回答,像是質問殷璟般自言自語道:“但當初我們之間都已坦白,我理解一個人不能平白無故相信他人,因此所有的懷疑我都受了,可為何偏偏拿感情來當作借口……”
他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好似失去了所有力氣,靠在牆邊,哪裡還有得意。
謝清晏說不生氣是假的,但更多的是難過,他反複構想互通心意的那一刻,每每回憶起和關瑞對話的情景,還有殷璟的那封信,内心都雀躍不已。
那天在禮部,關瑞一臉神秘,欲言又止:“世子啊,多有冒昧,但臣實在是有些好奇,您和四殿下…”
“幹什麼?”謝清晏看得出關瑞準沒好事。
“聽說殿下重病是世子你日夜照顧的,看來殿下這是得償所願了。”
“?”見謝清晏疑惑,關瑞憋不住八卦的心,給謝清晏看了那封信。
【謝世子骁勇善戰,我仰慕其英名已久,自謝世子回都那日,更是日月與之相比,都黯然失色,此間沉淪。但我與世子隻是點頭之交,并無來往。
因此我有不情之請,還望大人乘職務之便,滿足我私心。不會太為難大人,安排事務時使我稍近些許即可。諸多考慮之下,還請大人保守秘密,對你我都好。】
字迹隽秀,清晰工整,的确是殷璟親筆所寫。
想必關瑞是覺得兩人甜蜜,即便他說了也無傷大雅,說不定還能幫兩人增加感情,可惜好心辦了壞事。
“世子!”一聲喊打斷了沉默的氛圍,此時不該在這的人出現了。
徐如是急匆匆進來,他方才去侯府沒找到人,王管家說謝清晏在仁醫堂,他又拐到這裡。
殷璟不安的想法被印證了,殷淮拿着所謂的證人證詞來污蔑謝清晏,謀害皇帝意圖謀反,加上冀州本就擁兵自重,謝清晏這下簡直有嘴也說不清。
殷璟在同他們據理力争,拖延時間,徐如是急忙出宮報信,希望謝清晏有個準備,盡管此種境況下,他隻能等着被帶去大理寺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