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舊事重提,掌門心裡也不好受,隻沉聲道,“我知道你心裡有怨恨,但是你不能胡來,你畢竟是流雲宮的司命,也是這個世界的……”掌門閉了閉眼。
“呵。怨恨?”亦绯天喃喃重複了一句,“我要是真怨恨你,早攜神器跑路了,随便構個世界不比呆在流雲宮自在?反正也都是虛無的騙人玩意兒。”
“啪!”
亦绯天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
掌門居然甩了他一巴掌!
雖然這巴掌對他而言就跟撓癢癢沒什麼兩樣,但是侮辱性極強。
掌門深吸一口氣:“二十年了,你還是這樣,出言不遜,膽大妄為。”
亦绯天摸摸自己的臉頰,感覺已經腫了,一個指印一樣粗的凸起,摸上去又燙又軟。
一時間,莫名有些委屈。
“看來,玉阙仙尊沒有教好你怎麼做人。什麼事情可以說,什麼事情不能說,你都分辨不了。”
亦绯天捂着臉,有些心疼自己這身皮囊。
畢竟“玉挽仙尊”這個人,現在唯一不會被诟病的地方,就是這張臉了。
他當然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活了兩輩子的人了,什麼打沒挨過?但是他不服——也許是因為這具身體心智隻有少年的原因,他不服。
“正因為接了師父的衣缽,所以我才會做保護天下生靈的事情。”亦绯天語氣冰冷,理智萬分地說,“不是因為我是流雲宮的司命,更不是因為我是這個世界的誰。”
亦绯天不該是亦绯天,這個世界的“亦绯天”,本該是“慕陳绯”。而那個天資卓絕的孩子,本該過着一世榮華的日子,然後年紀輕輕地死去。
掌門揚起巴掌,亦绯天閉上眼睛,他不會動,如果要打,那就打。
他們隻是仗着他不會還手罷了。
可是,掌門的手掌遲遲沒有落下。
亦绯天睜開眼睛,看見掌門蒼老得如枯樹皮的手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肩,然後這個仿佛每一天都在變老的半仙歎了口氣。
粗糙的皮帶着耷拉的觸感,對亦绯天這樣敏感的人來說無異于拿着鋸子在自己肩膀上刮拉,又幹燥又灼熱。
亦绯天僵直了身子,産生了想要切斷五感的沖動。
“你總是有你的想法。罷了。隻是,你要知道流雲宮司命一向為天上凡間之表率,你如今這般,可想過自己将來怎麼辦?有朝一日終于天災人禍降臨那天,他們還會再信你嗎?”
亦绯天冷靜地反駁道:“被排斥,才不會被摻入到凡人的因果中,不是麼。”他揉了揉臉,讓它恢複成原樣,接着補充道,“無論如何,我不覺得今天該挨你這一訓,更不該挨你這一巴掌。”
掌門語結,半晌哼了一聲:“怎麼,你還能打回來不成?”
亦绯天低頭,語氣倒不卑不亢:“玉挽不敢。”
掌門這一堆有的沒的,被戳破了還惱羞成怒的模樣,其實就是自尊心受挫,覺得自己無論如何搞大事了都已經先跟他商量一下。他又不是看不明白,全天下還沒幾個他看不明白的人。有話好好說不行嗎?明明也就一百多歲,擺什麼長輩架子?
這一半為了你好一半壓根不聽你說話的樣子真是蠢得不能再蠢了,為什麼“長輩”都喜歡這個樣子啊。
而且,他也不是什麼都能告訴掌門。比如,流雲書的事情不能。比如,與塵無咎的交情不能。比如,青斂是塵無咎的人不能。比如,流雲大陸大部分的靈獸神獸都在缭雲峰還被他吃了一些……咳,總之,百分之七十的事情不能也不敢讓掌門知道,不然掌門一定會鬧的。
這老頭兒鬧不要緊,耽誤正事就不好了。
“玉挽頂撞掌門,擅開禁閣,自請禁閉。也好專心做分内之事,教導兩個徒弟。”
掌門不知道他想的一堆有的沒的,沒好氣道:“準。這事就不追究了,正好你現下也收了徒,也該考慮準備一下三年後的‘雲集試煉’了。”
“……‘雲集試煉’?”亦绯天想了半天才想起來流雲大陸是有這麼件事。
說白了就是流雲大陸上各仙門的新秀弟子會武打擂,看看誰家弟子更厲害一類的無聊節目。前些年他不是在關禁閉就是以未收徒拒絕了,不僅不參加,觀看也不帶看的。這一次掌門的意思就是他既然收了徒就去參加參加拿點名次回來,也好讓他的風評好那麼一點。
……但是,喜歡擺爛的仙尊和其佛系的弟子都不太喜歡這類争名逐利的活動。某位仙尊尤其覺得這個賽制的評選水很深,不僅不公平還有很大漏洞。
真是要命,這種東西還沒有被取消嗎?
——玉挽仙尊如是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