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地飛花，滿目青玉。

冬日的寒風是凜冽的，吹到皮膚上都能凍到骨頭裡，有時候，人在風裡走，感覺風就像刀子，刀刀往骨縫裡劈，生生要把五髒六腑都劈得四分五裂才算完。

落川呆呆站在樹下，表情木然崩裂着。對面是亦绯天，紅衣服，笑得明麗熱烈，像夏日的大太陽烘得鬼難受。

真見鬼。

他動了動嘴唇，沒有發出聲音，但心裡罵得很髒。

他很想知道他一個頂級厲鬼見了此人為什麼還有活見鬼的感覺。

想不通，太想不通了。

他又機械地低下頭，感覺這頭和脖子像剛安上去的一樣，嘎吱嘎吱哪裡都不對勁。

那簡潔的、優雅的、流暢的、見鬼的、去他娘的蝴蝶印記，在對方那句話出來以後就一直閃爍着血光，那光簡直絕了，連屍體都得覺得刺目。

落川眨眨眼，在光芒微歇時眯起眼睛辨認一會，心中确認，這确實是黑玫瑰契約不錯。

但因為對方并不是真的鬼，落川也不是真的人，所以是個看似有效實則無效的真契約。

什麼叫看似有效實則無效呢？哦，這跟某白姓劍修是一樣的，他是活了的屍體，半生半死，亦生亦死，看起來是活的實際上是死的，你說他是活的死的都行。

換句話說，這黑玫瑰契約确實生效了，卻像程序bug，一個邏輯上完全挑不出沒錯、可又找不到實施對象的指針，順着定位過來了，氣場是這裡沒錯，但左轉右轉後發現沒有實施者，簽訂契約的兩位明明就站在這裡，但跟空氣似的，無法對接，這虛無的一團氣飄來飄去，大大的疑惑。

規則來臨時，看不見也摸不着，隻有被關聯的人能感覺到。

落川渾身僵硬，生怕被“規則”發現不對，繼而被立地誅殺。

亦绯天按住他的手，食指放在唇前。

“噓，這隻是個障眼法。因為你身上有段城雪的生機，所以能夠裝成活人；同理，我身上有厲鬼的氣息，所以也能裝成鬼魂。”

落川見這張臉，一點欣賞的心情也沒有，隻想打死他。

那團氣轉悠一會，消失了。

亦绯天松開手，若無其事說：“暫時不要放出鬼氣怨氣，它可能還在暗中觀察，你現在就把我當成同類，保持不要動，它觀察七日差不多就會放棄。”

落川隻覺得亦绯天的氣場從剛剛開始就變了。那是紅衣厲鬼境界的氣息，與他不相上下。而亦绯天這張臉這個打扮……簡直如同豔鬼。

落川徹底沒了脾氣：“你膽子真大，連我也不敢如此戲弄規則。”

亦绯天奇怪地問：“有漏洞幹嘛不鑽？”

面對這種法外狂徒式發言，落川沒有說話，明确表示不太想理他。

落川擡腿便走，亦绯天笑着搖了搖頭，跟上。

段城雪站在原地，看遠處灰蒙蒙的天空，好像在安靜思考着什麼。

聽到後面花枝撥動的聲響，他轉過身：“聊完了？”

他第一時間發現了亦绯天的狀态異常。或者說形态異常。

自身半人半鬼，總是對這些氣息更敏感一點。

“你們這是，打了一架？”段城雪不确定地問。

“很有趣但很離譜的猜測。”亦绯天道。

落川：“别提了。”

他走過去，伸出手讓段城雪試了試。

落川：“摸出什麼來了沒？”

段城雪沉吟：“好像更柔軟，更溫暖一點。沒什麼熱度，但總算不是冰涼的觸感了。”

亦绯天：“聽起來你經常摸啊？”

落川：“滾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