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斂撫摸着那些微微凸起的名字,陷入沉思。
為什麼自己看到的是「罪人書」而非白卷暫且不提,盡管能看到有字迹,但大部分字迹都是模糊不清的,除了标題這三個字以外,他能夠看清楚的隻有五個人的名字。
東涯臨術,餘郄,落川,淩清寒,段城雪。
“罪人”?
這個罪人的評判标準是什麼呢?又以什麼方式排列、顯現?
這五個人的共同點是,都是東國人,自己都見過。
如果隻算活人,無論如何都不應該還有落川。
而且這五個人名字深淺不一,東涯臨術的字明顯有一筆是斷裂的,斷裂之後續上去,應該是剛剛遭遇刺殺中了毒的原因;段城雪不久于人世,字迹很淡,再淡一些就會徹底成為水痕。
那麼,這裡面算的人應該是,所有形态下、仍舊以某種方式存在着的人。
名字是否顯現出來,大概也不是看境界,這裡面估計除了東皇和段城雪以外,其他三位境界幾乎都比他高。
那麼問題又來了,如果自己接觸過的惡人都能夠呈現出來,為什麼他沒有在這中間看到塵無咎和自己的名字呢?
塵無咎尚且可以解釋為不一定是真名,但能夠确定自己絕對不算好人,真名也是知道的吧?
如果自己因為特殊原因能夠看到别人都看不到的罪人書,裡面再添一個自己的名字,其實又能如何?
可竟然沒有。
青斂思忖片刻,無果,遂去找段七緣。
段七緣房間的燭火還在亮着,一道俏麗的身影很有美感地映在布簾上,隐隐傳來哭泣的聲音。
青斂輕輕叩了叩門:“還未睡下嗎?”
窗内的影子慌忙擦了擦眼淚,起身前來開門。
“蔺公子。”
青斂拎着燈籠,觑見她眼睛有些紅腫,話到嘴邊拐了個彎。
“睡不着出來散散心,看見姑娘的燈也在亮着。”
“原來如此,這段時間确實是事多。”
“姑娘若是睡不着,可一同結伴走走。”
段七緣猶豫着。
青斂又道:“你一個女孩子,又身份顯貴,不好自己随意出去,想必也希望有人能來說說話吧。今夜時候正好,我們不談身份不談地位不談禮法不談性别,隻是作為朋友一起走一走。”
這話說到了段七緣心坎裡,她猶豫再三,最終還是點點頭:“好。”
她之前的狀态确實不對,待他們前後不像同一個人,如今倒是又正常了。
兩人沿着小石路走,稍微擡一擡頭就能看到矗立的高台,還有清寂寥闊的星空。
走了一段距離,青斂始終沒有說話,還是段七緣自己開口:“沒想到那位茶樓偶遇的江公子便是傳言中我的夫君,得知真相的時候,我吓了一跳呢。”
“他看上去很陽光很健碩,對吧?我沒有見過他策馬的樣子,不過從最初那一面之緣裡,我總是能想象到,他意氣風發的模樣。”
“後來,我見到他第二次。第二次,他帶着人來找小叔叔說大典的事情,說完了來找我,那樣的身份,很随意很吊兒郎當地就這麼告訴了我。”
“我隻見了他兩面,卻深深記得他對我說話時的眉眼。”
“他……”段七緣忽然哽咽。
青斂轉頭看着地上的草,想道,她真的喜歡上他了吧。
也許當初這一面,當真不如不見。
這樣想着,他安靜地掏出帕子,準備安慰安慰段七緣。
然而段七緣搖了搖頭,臉上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卻還是扯起嘴角,對他露出個笑容。
笑容很勉強,非常破碎。
“如果不想笑,不笑也可以的。你不用對朋友做任何僞裝,現在隻有我和你,你是自由的。”
“對不起,一定很醜吧。”
“不,很美。”
“他沒有告訴我他的滅門案,還有刺殺的事情。”
“他隻是說,自己作為使臣,要去上供,代表北境與東國交換禮物。他說,大典結束他就回來,然後他會帶我一起回北境,娶我為妻。”
“當時我沒有答應他,我問那我爹和我小叔叔怎麼辦。”
“他很苦惱地想了一會,然後說算了,等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