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會不會也被迷失心智，跟地下這些鬼魂一起大開殺戒？

……他不敢想下去了。

從地動開始已經有段時間了，而城牆外遲遲沒看見其他仙門的人出現，不得不讓人做最差的預想。

而且……白瑕擡頭看了看天，流雲大陸似乎也沒有動靜。從某一刻開始，它就靜止在那個位置，不動了。

不知道師父他們現在在做什麼，是否知道現在人間發生的情況。不過他傾向于，亦绯天是知道的，畢竟手握流雲書，是流雲大陸的司命，這個世界的神明。

那麼眼下的情況就能理解了。

如果，天下四域現在都是一樣的狀況，亦绯天必然也難以抽身出來管他這邊的事。

因為肯定有比這裡還需要他的地方。

以白瑕現在的境界，自保是沒問題的，可是他身後還有個凡人衣雨闌星。

白瑕現在的身體狀态真的已經很不好了，說不定什麼時候發作一下，來不及護着對方，隻要一刹對方就很可能被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厲鬼撕碎。

白瑕咬牙扯出一道符。

雖然現在不是相見的好時機，但是……

師兄你快點來吧。

躲在白衣修士身後的衣雨闌星打着寒戰，沒注意面前的白衣手指微勾，輕輕打出了一記漂亮的紅光。

那是仙門中人最高級别的求救信号。

***

亦绯天看到生民被厲鬼啃食的場面，一下克制不住怒火：“不是說要仙門覆滅麼？又對百姓出手！”

塵無咎看着人間變成煉獄，眼底暗了暗。

說實話，天道這麼做他一點也不意外，因為天道的行事就是這樣。

如何能夠最快最有效地達成目的，祂就會選擇如何做，才不管你死多少種族。

鎖雲閣和天道行事是很像的，同樣都不擇手段，原先以為這便是所謂“魔道”“鬼道”，但其實……

這隻是慘無人道而已。是什麼道，除了人，除了修煉的人，沒東西在乎。

天道想這麼做，沒有人能夠阻止。

塵無咎輕輕攬住亦绯天的腰：“你答應過我會袖手旁觀……能做到吧？”

亦绯天抿了抿唇：“我不在乎這些，現下也并不想死。”

但是……

但是什麼呢？

“那就好。”塵無咎吻了吻他的手，“看看小青小白在哪裡，接他們上來吧。”

亦绯天定了定神：“他們自保能力應該是有的，要上來也上得來，隻怕他們不願上來。”

白瑕是蒼生道，看到這副景象他會忍不住出手。

而青斂，别人生死他不會放心上，但找不到白瑕，他也不會自己先回來。

衆生慘象在眼前一張張略過，亦绯天心思電轉，很快定下謀劃。

“塵無咎，你立刻下界，東國國情剛剛穩定，此時皇城必然亂成一鍋粥，東涯臨術身邊不能沒有你。”

這次，塵無咎聽了，卻半晌不動。

“塵無咎？”

塵無咎轉頭與他對上視線，讓亦绯天心下一驚。

他眸色極暗，見不到一點亮光。

“你又想跑嗎？”聲音很輕，“你又想自己一個人，去找天道談判，對嗎？”

亦绯天張了張嘴，看着他的眼睛，什麼也說不出來。

“我不允許。”塵無咎道，“犧牲自己拯救蒼生這種橋段，有一回就夠了。亦绯天，你總不能這般心狠，讓我再等你三千年。”

他的手溫柔而缱绻地拂過亦绯天的發絲，拂過亦绯天怔然的臉龐，“亦绯天啊，我也隻是個凡人。我等不了第二個三千年了。”

亦绯天說不出話來，塵無咎難過的神情和溫柔的請求，讓他心如刀割，痛苦不堪。

他生來唯一的意義，就是拯救蒼生。他從始至終都知道，所以從頭到尾都是義無反顧的姿态。

一直以來，他的想法就是“早點經曆劫難，早點履行義務，早日去死，然後愛誰誰吧”。他從不刻意隐瞞自己的想法，也不覺得誰能夠透過表象看見本質。

可是，就在之前塵無咎說他都知道的時候，和此時此刻這一瞬，亦绯天忽然有些心慌。

眼神所言，不必多說。塵無咎早就把他看透了，早就知道他要什麼。

他知道他不想活，所以手段才強制，所以才死死拉住他的手不肯放松。

他知道他自毀的心思從未變過，所以現在眼裡極盡卑微，聲音極盡哀求。

“别管了，讓蒼生自生自滅吧，好不好？”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