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頭微挑,又看了幾行,隻是越往下看他的眉頭皺得越緊,面色也越難看。
他沒看到最後,将信重新放好後,他穿好外衣,輕手輕腳地回了王府。
利用他,利用他的愛。
信上所寫,他所看到的,翻來覆去不過這一個意思。
一種難以言說的滋味慢慢填充着心髒。盛朝此時眼中帶着些不可置信,嘴唇微微顫動,他坐在棋盤一側,指尖撚着一枚黑子。
他飲了一杯茶,妄想用這茶水壓下心中的苦澀。
他不願相信,他不覺得落承塵這幾日對他的愛對他的好是裝出來的。可信上都那樣寫了,落承塵,應是會聽他父親的話的。
淚水匆匆滑落,他落下手中那枚棋,卻在幾步後被白棋包圍得徹底。
輸了。
他猩紅這眼眶,怒喝一聲掀翻了棋盤,黑白子滾了一地。
窗外的人影一閃而過,方才還怒意沖天的盛朝此時擦了擦挂在臉頰的淚,神色異常的平靜。
心中隐隐作痛,他知此時不是他該因愛而頹的時候。
長徹進來了,盛朝與他低語幾句,便重新坐下,冷靜了許久。
而落承塵在盛朝走後便睜開了眸。
他拿出信細細看了一遍,信的後面幾句寫的是:“為父知你心悅于他,所以塵兒,莫要做得太過了,如若此法難行便不行了。父親還是有些私心的,此事我想了多日,最終還是覺與天下蒼生來比,為父更希望你幸福。”
“若真到了國破家亡那日,你便于盛朝尋一處靜谧之地,就此隐居吧。”
他不知盛朝是否看到了最後,他在賭,賭盛朝是會就此心存恨意于他,抑或是與他攜手護天下。
一切全交給命運了,他有些乏了,起身将那張濕透的信紙燒成了粉末。
盛朝,你我之間,是愛或恨,全看你的選擇了。
他紅着雙眼,重新躺回榻上。
父親這是何意呢?
犧牲了自己,此時又說自己的遺願可以放下,說百姓之外,他希望自己的孩兒能夠幸福。
若是真到了國破家亡那日,落承塵想,自己應當是會選擇死在戰場上的。
他還從未想過與盛朝的以後,這太難想了,他還不能保證自己和盛朝是否會有以後呢?
誰會真心愛一個隻會欺騙和利用的人呢?
盛朝如今隻是一時糊塗,等時間久了自然會清醒的。到那時,他和盛朝就不會再有以後了。
他想,或許自己做得有些過了,可那又怎樣呢?他是家中長子,自是要擔起一切的。
時至今日,他落承塵的愛,也沒什麼好在意的了。
心給了誰或是沒給誰,那都一樣了。
如今身在後宮,墨驕一聲令下便能讓他死無全屍,到時盛朝若是上了位,這後宮嫔妃定是要處置的,生死全在盛朝一念之間。恨得多了,他也還是一死,恨得少了,愛的多了,他或許還是要在這後宮中。
到時盛朝若是記起了心中的恨,便折磨折磨他,想起從前愛得深了的時候呢,就給他嘗些甜頭。
自打被送入宮的那一刻起,他就應該明白了,他此生,再不可能與任何人真心相愛了。
他的父親也是糊塗了,竟還妄想他能在亂世尋一處隐秘之地,竟還妄想,他能與盛朝安生度過餘下的日子。
癡人說夢。
他早該這般罵醒自己了。
癡人說夢,他落承塵此生,便将那份真心的愛埋在心底吧,用不到了。
是夜,皇帝寝殿的燈燭未熄滅,墨驕心裡煩得緊,連晚膳也未用。
“陛下,該休息了。”來者是前幾報與墨驕吳有死訊的小太監。
墨驕見來人是他,長眉一挑,“誰給你升官了?”
”回陛下,是奴聽了師傅的話,師傅說,若是有一日他不任這職了,奴要代他繼續服侍陛下。”
墨驕苦笑,半晌後道:“那你便任你師父生前的職務吧,朕允了。”
“謝陛下。”
“你名為何啊?”
“小的名吳,字十一。”
“吳十一啊。”墨驕思量片刻,“是随了吳有的姓嗎?”
“回皇上,是。鄙人自小無父無母,是師傅養活了奴。”
“啊……好名字。你來,為朕更衣。”
“是,陛下。”
翌日,天陰沉的厲害。
盛朝換了官服去上朝。
今日小皇帝晚了時辰,衆大臣在朝中叽叽喳喳地吵鬧起來。
“你說那落妃,她爹落慎都死了,她怎麼還能在這後宮待得如此安生?”
“哪有你直接喊妃的,若是被人聽去就不好了。”
“哎喲有什麼的啊,這落妃真是,她爹欺君還謀反,她還活着就很奇怪吧?要我說,她就該跟她爹一樣,被斬首,或者亂刀……”
他話還未說完便被一劍穿了喉,方才搭話的大臣也被一劍斃命了。
朝中大臣驚叫,墨驕剛好到了,目睹了全程。
盛朝面色如常,他将劍緩緩拔出,拿衣袖拭去了上面的污血,他轉身,将劍重新插回一旁神色慌亂的守衛身側。
他臉上濺了些血,他不甚在意,弓身對身着黃袍的男子請罪:“陛下,臣無意冒犯龍顔,讓陛下見了血,臣,懇請陛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