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白荔輕手輕腳地打開一條門縫,對着空氣輕聲道:“如果你睡了的話,我就幫你關燈了。”
屋内靜悄悄的。
她的眸光掃過,在床上秀眉輕蹙臉頰潮紅的女生臉上一頓,黑壓壓的烏睫低着眸子,眸色晦暗,疾步走了過去。
……
眼前的一切都不是幻覺。
沈雙鲸看見老院長搖着蒲扇坐在院子裡乘涼,孩子們歡聲笑語,跳皮筋,蕩秋千,玩老鷹捉小雞,好不熱鬧。
“奶奶?”
她不由地喊了一聲,透亮的黑眸充滿不可思議。
這是怎麼回事?
她又穿越回來了?
有違和和不對勁之處,但容不得沈雙鲸多想,思念與喜悅的情緒本能地吸引住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精神矍铄的老院長循聲望來,眼角漾起笑紋,朝她招了招手:“小雙鲸回來了。”
聽着熟悉的聲音,克制的情緒再也壓抑不住,沈雙鲸跑過去,矮身一把抱住坐在藤椅上的老院長,聲音哽咽:“奶奶,我好想你啊。”
老院長慈愛地笑笑,目光沉靜溫柔,撫着她的發頂:“怎麼這次出去這麼久啊?小雙鲸一個人在外面有沒有受委屈?”
“沒有受委屈。”
沈雙鲸的腦海裡出現美人的剪影,但三言兩語解釋不清她忽然在其它世界多了的婚約,所以先隐瞞了下來:“我這次是在外地錄綜藝,坐高鐵來回都要兩天的時間呢,您忘啦?”
老院長笑:“沒忘沒忘,小雙鲸的第一個綜藝,我怎麼可能忘,都記在心裡呢。”
沈雙鲸:“我這次錄綜藝還救了一個落水的小女孩兒呢。她看上去那麼小,和我剛來孤兒院時一樣大。時間過得真快,我轉眼間就長大了,您也有白頭發了。”
“人不服老不行。”老院長變戲法似的拿出自己随身攜帶的小布包:“小雙鲸見義勇為,要給獎勵。”
沈雙鲸揚着唇,柔軟的手心被放上一塊椰子糖。
除了剛被帶回孤兒院的第一天吃過,椰子糖就隻有小朋友們值得被表揚時,老院長才會拿出來。
沈雙鲸:“謝謝奶奶。”
老院長笑意愈盛:“小雙鲸,拿了獎勵,你該回去了。”
沈雙鲸怔怔擡眸,心底湧上一絲惶恐:“奶奶,我怎麼聽不懂,你要我回哪裡?”
老院長目光不舍:“回去,回到你該去的世界。”
沈雙鲸握着老院長的手蓦地收緊:“這裡就是我的家啊。”
“小雙鲸,這裡永遠是你的家,但是你和這個世界緣分已盡,不能陪着奶奶了。你不要擔心我,奶奶能長命百歲呢。小雙鲸自己在那個世界生活辛苦了,要平安順遂,萬事無憂。”
一道刺眼的白光閃過,沈雙鲸在“奶奶”的驚呼聲中猛然睜開雙眼。
冷汗涔涔。
原來是夢。
她很清楚自己在原來的世界已經死了,大概是晚上和桑白荔剛聊過去探望老人,她才做了這樣的夢。
大腦鈍鈍地痛,渾身使不上力氣,像是飄在雲端摸不着底,又像是靠在篝火旁,身體被炙熱地烤着。
難受,心悸。
動一下,仿佛骨頭被鑿碎了般,都牽連着酸疼。
“别動,你發燒了。”
桑白荔坐在她的床前單手取下放在她額上的毛巾。敷了一會兒的功夫,毛巾熱透了,将用完的毛巾放在一旁的冷水盆中,她取下另一條已經擰幹的冷毛巾,擦了擦沈雙鲸脖頸臉頰熱出的汗,搭在她的額頭上。
她全程一隻手操作,動作别扭遲緩。
沈雙鲸這才注意到,桑白荔細長而瓷白的左手被她的五指緊緊扣着,動彈不得,堪稱藝術品的手背很薄,輕易地被勒出了粉紅色的壓痕。
桑白荔的手看着很瘦,指骨骨感分明,摸着的手心卻軟綿,如同棉花,讓人覺得好捏。
窗簾拉緊,瞧不清外面是黑夜還是白天,但她隐約有直覺,桑白荔照顧她一定有一會兒了。
“謝……謝。”沈雙鲸聲音嘶啞,兩個字艱難地從喉間擠出。
“沒事。少說點話,費力氣。”
桑白荔在發現沈雙鲸狀态不對的第一瞬間就打電話聯系了家庭醫生,醫生還沒來,沈雙鲸燒得厲害,她隻能先物理給對方降溫。
睡夢中的沈雙鲸似乎做噩夢了,睡得極其不安穩,額頭冒着汗,不僅握住她的手不放,嘴上還說着夢話,一會兒喊“奶奶”,一會兒說想吃椰子糖。
沒等到醫生來,沈雙鲸又渾渾噩噩地睡着了。
她在睡夢中意識模糊,隐隐約約聽見有人交談,好像被人哄着喂了藥,第二天醒來時,她已經退燒了。
不難受了,但還是感冒的狀态,說話帶着鼻音,大腦昏昏沉沉的。
她起床時桑白荔已經去上班了,桌子上留有為她準備好的粥。
生長環境所緻,沈雙鲸很少被人如此照顧,她甚至很少生病,不論生什麼病都是吃點藥硬扛過去,隻要不死都視作小病,不會特意去醫院。
嗦了口粥,看着桑白荔留在桌子上提醒喝粥的便利貼,她的心髒有些不規律的跳動,大概是發燒留下的後遺症。
直到晚上,桑白荔才回來。
她特意叮囑過沈雙鲸不需要做晚飯,預定了飯店的飯,下班直接稍回家。
是很清淡的粵菜。
但沈雙鲸沒有胃口,也不太餓,小口小口嗦着小米粥,飽腹為主。
因為生病,氣血不足,她玫瑰花似的唇瓣呈着淡粉色,細長的睫毛耷在眼睑上,眼神幹淨無害。
桑白荔吃了口乳汁空心菜:“好端端地怎麼就忽然發燒了,昨晚凍着了?”
沈雙鲸有氣無力:“也許吧。”
桑白荔:“沒關窗?”
秋冬晚上不關緊窗戶,很容易着涼。
沈雙鲸:“關了。”
她想到一個冷笑話,可能是感冒腦子不太清醒的緣故,沒有思考直接說了出來:“可能是桑總昨天早上的氣勢太足了,和空調制冷差不多。”
生着病的聲線悶悶的。
桑白荔悠悠擡眸:“……凍到你了?”
沈雙鲸反應過來自己說的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大膽。
開玩笑開到反派頭上了,是不是想被喂鲨魚了。
不過嘴貧是很難改掉的,沈雙鲸繼續:“嗯。”
沒關系哒,感冒的人不好吃,全是病毒,鲨魚都不吃。
桑白荔徐徐撩起笑眸,長睫在陽光下像是鍍了一層金粉。
紅唇掀起三分戲谑。
“碰瓷啊?”
沈雙鲸埋頭喝了口小米粥,目光在潮濕紅潤的唇上逗留了幾秒,癟了癟唇,故意搖頭:“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