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林淺文将兩隻包裝完好的腺體生長抑制劑遞給周銘,絮絮叨叨地交代注意事項。
“用之前要記得吃飯,不然容易低血糖。打完針以後兩三天不要劇烈運動,一旦有不适症狀立刻來醫院找我……”
周銘随意地“嗯”了聲,翻看腺體抑制劑的包裝。
半透明的磨砂包裝手感很厚實,用的應該是高分子隔熱材料。但包裝前後沒有噴印任何生産廠家和主要成分的信息,看起來就像是黑市上的藥販子自配的假藥。
皇室的保密措施做得真不錯,想找制藥公司都沒處去。
林淺文兀自說了好一會才發現周銘根本沒有在聽,他着急地敲了兩下桌子,“陳霖。”
“知道了。”周銘收起抑制劑,朝他微一點頭,“謝謝。”
林淺文不放心,又撐着桌子強調了幾句注意事項。正說着,後面員工通道的提示燈亮了下。一個同樣身穿白大褂的醫生推門走進來。
聽到林淺文的話,新來的醫生朝顯示着開藥單的電腦屏幕上瞥了眼。
“淺文,你給哪個病人開了發育抑制劑?”
林淺文一驚,回頭。發現來的是克洛伊以後,長舒一口氣,“老師,您今天來得好早。”
“我今早加了台手術。”克洛伊朝外望,沒看見人,彎腰越過椅背,在鍵盤上敲了兩下,調出陳霖的病例。見隻有挂号單和林淺文的診斷書,他挑了挑眉,轉向林淺文。
克洛伊長了張和年齡職稱明顯不符的娃娃臉,開口三分笑,看着是個很好相處的老師。他問林淺文,“片子和血檢結果呢?”
林淺文眼神閃躲,“那個,陳霖的情況有點複雜。”
克洛伊拉開抽屜拿筆,“怎麼個複雜法?”
“他是個未成年omega,腺體位置和alpha一樣,所以導緻了發育畸形。我想給他做手術,但他……不願意,他用的是假身份。”
克洛伊醫生手上的動作陡然停住。
·
周銘推動旋轉門走出醫院下了台階,朝停在不遠處的懸浮車走去。走到車邊時,陳沨正好打來了通訊。
周銘接起,拉開車門,“是我。”
通訊器那邊傳來陳沨的聲音,【周銘。那個,醫生怎麼說?開到藥了嗎?】
“開到了,不過量不多。”
【為什麼?】陳沨緊張起來。
周銘啟動車,設定路線,“詳細情況我回去再跟你說。”
【好,那要我去接您嗎?】
“星盜團的人和車出現在這兒太紮眼了,你在B區邊界等我。”
陳沨應下。周銘挂斷通訊,車子提速,駛入上方懸浮車道。
他朝後靠去,拿出口袋兩隻仍然冰冷的藥劑,對着光觀察。淡青色的藥液随着他的動作搖晃,氣泡邊緣漾起一圈光弧。
周銘靜靜地注視着這兩支腺體生長抑制劑,梳理一個月來前後發生的一切。
封閉的車廂中,落針可聞。
……
為什麼要讓他轉化成omega呢?
如果隻是為了阻止他調查一些事情,殺了他不是更好。
幕後之人連他的保密行程都能了解到,肯定能查到他沒和其他任何人透露有關蟲巢的調查。隻要周銘死了,他們的秘密能至少再隐藏個百十年。
如果是為了毀掉他,謀求軍部最高權力,幕後之人的行事邏輯就更難以解釋了。
不管周銘轉化的誘因是藥物刺激還是物理刺激,那些人反正是能越過軍部的安保措施的。
既然這樣,想毀了他直接給他用摧毀神經或大腦的藥物不就好了。讓他逐漸變成一個精神不正常的瘋子,不斷做出錯誤的決定,最大程度地摧毀他的權威再接手。
為什麼是腺體轉化呢?
這種做法的變量太大了,大到幕後之人根本無法掌控事情的走向,以至于發生類似今天這樣的局面。
周銘隔着包裝輕輕轉動裡面的藥劑瓶。
——如果我是對方,我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懸浮車速度中等,非常遵紀守法。但這裡是緩沖帶區,時不時有開着天窗的改裝車或飛行器擦着它呼嘯掠過,震耳欲聾的音樂能鑽進來幾個微弱的音符,像是落在深潭表面的灰塵,連漣漪都激不起半分。
周銘眼睫動了動。
有沒有一種可能……對方隻能采取“讓周銘轉化成omega”這一種方式,來阻止他做某些事情?
看不見的蛛網在迷霧中顯出了冰山一角,周銘撚起了其中一根落下的蛛絲,但仰目望去,入眼的仍是化不開的混沌。
信息還是太少了。
周銘呼出一口氣,将腦中思緒清空,漫不經心地看向側邊廣告牌。
一輛接着一輛的懸浮車自後向前,某一刻,周銘突然注意到了對面車道的一輛懸浮車。
那是輛不起眼的無人送貨車,外殼噴繪着麥裡公司的logo。像這種類型的小貨車,這條車道上每天能經過上千輛。按說沒什麼可留意的。
但這輛不一樣,這輛無人懸浮車裡,坐着一個客服。看着像是公司被某個客戶投訴了,派員工登門道歉。
如果周銘沒記錯的話,十幾分鐘前也有一輛坐着客服的麥裡無人貨車經過他的左側。
巧合?
還是有人在跟着他?
被周銘注意到的那輛車車速飛快,半分鐘的功夫,就消失在了目之所及的車道盡頭。
周銘看了眼時間,開始計數,大約十一分鐘以後,一輛載着一個客服的麥裡公司無人貨車再次出現在了後方。
——真行,緩沖帶區真是個政通人和的好地方。
周銘點開地圖,大緻看了幾個點以後,重新設置了目的地。
後方,廣薇看着降低高度的懸浮車,給秦衍發了條簡訊。
【少将,他去了環湖商業街,好像不打算離開B區,我要繼續跟嗎?】
幾乎是立刻的,秦衍的回應發了過來。
【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