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翎有點發懵，她第一次見到如此孩子心性的霍起，沒想到他酒醉後竟然會像個七歲的孩子般，撒潑胡鬧。

他一貫的陰沉和狠厲，在此時蕩然無存。

霍起見她不說話，還以為她生氣了，表情也從原來的賭氣噘嘴，變成了小心翼翼的讨好。

他主動拉了拉她的衣袖，見她沒有反對，便放心地上前挽住她的胳膊，十分依賴信任的模樣。

“你背我，我就進去。”

藍翎這會是真的确認這個人是真的醉了。

她尴尬地笑了笑，想不動聲色地将手臂抽回來，卻已失敗告終。

雖然他表現的是一副小孩子的模樣，但這具身體畢竟還是一副健壯的成年男子，力氣也不是她可以比拟的。

她隻好轉變思路，用哄小孩的語氣，好聲好氣地同他商量：“你好重的，我可背不動你，我扶你可好？”

霍起撇了撇嘴，委屈求全道：“那好吧。”

待藍翎深一腳淺一腳地将人扶進裡間，放置在床榻上時，她已累的氣喘籲籲。

床頭已有小厮擺好的水盆和帕子，她正向換他自行洗漱一下，也好醒醒就，轉頭卻發現他已沉沉睡去。

床榻上的男子，身形修長挺拔，眉清目秀，明明應該是一副疏朗君子，端方溫潤的模樣，可劍眉下的細長眸子，總是帶着狠厲之色，再加上陰郁的氣質，總讓人忘記，他有一副不錯的皮囊。

此時他雙頰微紅，額發散亂着，沒有了平日的冷漠和陰沉，不再讓人難以接近。

明明眼睛閉着，眉頭卻還微微擰着，好似夢中也有諸多不快。

她将帕子放入溫水中浸濕，擰幹，攤平，再輕柔地為他擦拭額頭的細汗，一點點熨平眉間的煩憂。

睡夢中的人嘴唇微動，似在低聲呢喃着什麼。

藍翎以為他哪裡不适，身子微微前傾，側耳聽他的低語。

他說：“娘親，娘親......我錯了。”

他又道：“爹爹，阿姊，對不起......對不起。”

兩人從前通信時，也會聊到一些年幼的經曆，她還記得他說過，自己在家中是幼弟，父母和睦，長姐慈愛，父親會給他雕刻木雕，陪他玩耍，姐姐和母親在一旁坐着針線活，泛黃的燈光下，溫馨而靜谧。

明明是尋常的畫面，卻在他心中記了很久。

不知怎的，她伸出手，想輕撫他的臉頰，想安慰他，想為他撚去眼角的濕意。

可當她指尖碰他溫熱的面頰時，卻猶如觸電一般，立即收回。

她慌張地後退了兩步，閉了閉眼，又有些不死心，爬在他的床頭，悄聲問他：“為什麼要針對白府，你和白氏一族，有何恩怨？”

霍起眉頭深深擰成一個“川”字，呼吸也不複先前的平穩，逐漸混亂。

“白府，白氏......”他喃喃低語，“白毅、白禹，為什麼......憑什麼......”

藍翎還待再問，門口處突然傳來腳步聲，吓得她瞬間從床邊彈起。

是賈孝，端着醒酒湯進來了。

藍翎有些慌張，不确剛才他聽到了多少，又擔心他多問，故作淡定道：“我給大人簡單擦拭了一下，他已經睡下了，我就先走了。”

賈孝一心放在霍起身上，對她好似也沒起疑，藍翎便趁機離開了。

“大人，大人醒醒。”賈孝上前輕聲喚着。

床榻上的人微微睜開雙目，眼底一片清明。

春夜的風穿堂而過，卷起室内殘留的檀香，呼嘯而去。

次日清晨，芮紅來到小廚房，見藍翎一邊煮粥一邊發着呆，手下攪拌的動作倒是未停。

她悄悄繞到她身後，突然拍了一下她的肩，原以為能吓她一跳，卻見藍翎沒事人一般，慢慢回頭，見是她也如同往常般打招呼。

在芮紅看來卻如同行屍走肉般無精打采。

她正有些以後她這是怎麼了，下一瞬便驚吓出聲：“姐姐，你這煮的什麼？”

“雞絲粥呀。”藍翎答道。

而後很快便反應過來，瞪大了眼睛和芮紅面面相觑。

府上的奴婢飲食都是統一的，即便想自己開個小竈，一應食材也有限制，而如今，藍翎居然膽敢用了雞肉煮粥。

徐媽媽聽到尖叫聲走了進來：“做什麼！一大早大呼小叫的，吃飽了撐着了是吧？”

說罷，便聞到空氣中的肉香，正要發火。

芮紅反應極快，連忙攔截住她的話頭：“媽媽！”

“徐媽媽，這粥是給大人熬的。”

這話簡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徐媽媽果然面露狐疑。

見狀，藍翎連忙找補：“大人昨日吃酒喝醉了，今日醒來定然感覺腹中空空，所以特意煮了這雞絲粥給大人暖暖胃。”

加上了前因後果，假話聽起來果然多了幾分可信度，她上前看了看粥，又勺了點嘗了嘗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