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裡,霍起發起了高燒,整個人都昏沉迷糊,嘴裡一直喃喃地念叨着,讓人把陳娉娉帶過來,可惜那人整個院子裡人仰馬翻的,忙着給他尋醫問藥,他的聲音又小,一時間居然沒有人注意到。
直到次日辰時,霍起才緩緩轉醒。
高燒退去後整個人渾身乏力,身上還有一種汗漬的黏膩感,看着滿身的紅疹尚未退去,霍起心情郁郁,一邊吩咐人送水沐浴,一邊讓蒙良去将始作俑者陳娉娉抓來。
蒙良辦事速度極快,回來時,霍起還泡在水裡未起身,見他是一個人回來的,瞬間黑了臉。
此時,蒙良顯然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隻按部就班地回禀:“大人,陳姑娘說自己病了,起不來身,今日告假不能來伺候了。”
霍起聞言暴怒地錘了一下浴池的白玉石壁,激得水花四射,怒道:“ 她害我高燒起疹子,她倒裝起病來了,還真會倒打一耙。”
“不過是在躲懶罷了,你再去,今日她來也得來,不來也得來,她若敢反抗掙紮,就把人打暈了送來。”
待蒙良領命而去,他靠在玉璧上微微喘息着,忽然又想到自己渾身的疹子,一會别将人吓到了,起身來到鏡前仔細瞧着,好在臉上消散了不少,也就脖子還有大片紅痕稍顯吓人。
他轉念又想,吓吓她也好,這符裡上下誰不知自己不能食用花生,她為了試探自己,将先前的體貼乖巧都丢的一幹二淨,也應當受點懲罰。
人隻有痛了,才能長點教訓。
藍翎還是第一回進霍起的卧房裡間,這裡的布置依舊簡單利落,沒有華麗繁瑣的飾品,隻擺了幾把寶劍用以裝飾,依舊随處可見的書冊手劄。
漆黑的木質床榻上,霍起半靠在床頭,手裡的書冊被他翻得“嘩嘩”作響,面色陰沉不耐,看起來比平時更為可怖。
聽見腳步身,他掀起眼皮涼涼地看了她一眼,張嘴便是挖苦:“滿面紅潤,步履矯健,你要裝病也好歹做做樣子,未免也過于敷衍。”
“确實不如大人氣虛體弱之态,隻是大人看起來倒也很是紅潤。”藍翎明明姿态是蔫蔫提不起勁的,低眉順目和平日沒什麼差别,一開口卻足夠嗆人。
她昨日滿心愁緒地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着覺,直到天邊微微泛着亮光才淺淺睡去,辰時就被蒙良叫醒,腦袋渾身,心緒郁結,當下便推脫有病。
正待她又睡下,蒙良又至,還說若她不去便要打斷她的腿,她當然知道這話是出自誰口,本就因為覺睡不夠而疲憊無力,被人反複喚醒又造此威脅,更是滿腹怒意。
進門見那人的脖子上的紅疹子,心中的幾分愧疚也被他的譏諷打撒,一時怒意上頭居然就反口嗆了回去。
霍起聞言不怒反笑:“你一大早上吃火藥了?火氣這麼大,我還沒找你算賬呢,你倒是嘲諷起我來了,也不看看罪魁禍首是誰?”
兩人好像回到了藍翎剛來霍府時劍拔弩張,針鋒相對的樣子。
藍翎回想起那時的情形,有信心自己現在有膽同他叫闆,多少也是因為知道了他的那些心思,便開始拿喬,這樣一想,她便瞬間偃旗息鼓了。
霍起見她不講話了,也沒方才那邊氣鼓鼓的樣子,倒也緩過來氣了,這會才仔細看起她的面色,雖然紅潤不似生病,可滿臉疲憊和眼底下的烏青卻是騙不了的,想來昨夜是沒睡好。
他語氣緩了緩:“昨晚做賊心虛了?臉色這麼難看。”
見她沒回話,他也不生氣,指揮她一會給自己端藥送水,一會又是擦拭抹藥。
藍翎被他的命令指揮地團團轉,許是出自那點心虛和愧疚之意,她很是盡心盡力照顧着,但霍起讓她抹藥時,她便有些猶豫了。
兩人除開從前那些不經意間的觸碰,其實并沒有正兒八經地肌膚相親,現下讓她給霍起抹藥,不僅會有接觸,兩人間的距離也太近了,太過于親密。
他們不是可以這樣的關系。
他們也不可以是這樣的關系。
霍起看她舉着藥膏,站在自己榻前,面上帶着幾分躊躇,以為她心中不願,心中有些悶悶的。
不過讓她塗個藥膏,稍微親密一些的行為,她便有了抵觸。
她果然對自己無意。
明明一開始就知道的,為什麼心裡還是會難受,明明她的心意如何對現狀不會有任何的改變,他為何還要在意。
莫名地,他就有了幾分惱怒,脫口而出的話也變得酸溜溜的。
“怎麼?要為世子爺守身如玉是嗎?連伺候人都不肯了?”
這滿是醋意的酸話,落在藍翎耳中,卻是威脅,是惡魔發出的最後通牒。
她認命般慢慢走上前,半蹲在他榻前,用指腹粘取藥膏,一點點地抹在他結實的手臂、手背、甚至是手心......
藥膏涼涼滑滑的,指腹有些許微熱,撫摸過他的手心時,帶着些微的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