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修煉的基礎,各門各派雖功法各異,但從無跳脫于此的。何況燃心戮血這等兇險的功法……”墨知遙蹙着眉頭,眼神裡染着惱怒又摻雜幾分惋惜,“果然靳紹離沒好好教你。罷了,随我來。”
這是程柯第一次登上骸骨高台,從洞頂窟窿中照下的月光如雪似霜,落在身上亦有簌簌的涼意。
“打坐。”墨知遙的聲音亦如月光清冷。
他循聲轉頭,就見她已現出骷髅之相,分明可怖,偏又别樣瑰麗。他未敢多看,垂眸低頭,依着她的話盤膝坐下。
墨知遙同樣坐下,擡起雙手,道:“伸手。”
程柯老實照做。指尖相觸,她冰冷的指骨引出一陣戰栗,直抵他的脊椎。
“觀心修性,内視煉命。澄心守靜,調和精氣。”墨知遙說話間,黑色氤氲流淌,緩緩潛入程柯體内,“我會以真氣為你導引,先走小周天,再行大周天。你且專心,記住真氣循環的脈絡。”
程柯輕輕答應了一聲,閉目凝神。卻不想,他時不時的咳嗽,數次打斷運氣。他不免緊張,也不知該不該請罪。
墨知遙暫收了真氣,手卻沒有放下。骷髅之相看不出表情,開口時,她的語氣還是淡淡的:“不着急。有的是時間。”
有的是時間……
的确,那日之後,她還幫他導引運轉了數次,直到他學會為止。
如今想來,靳紹離沒有傳授觀心内視之法,就是為了蒙蔽門下弟子,叫他們永遠都不知道燃心戮血能帶來多大的損害。即便汲他人鮮血頤養自身,也不過揚湯止沸罷了。誠如墨知遙所言,這是利用弟子們的身體性命為他趟水過河,打通功法關隘。
他不禁苦笑,為自己的無知和愚蠢。他為塵燼宗忠心效力,不惜性命,卻從未替真正的師門做過任何事。他終究是欠她的。本以為時日無多,便也放下了償還的執念。但如今,倘若真能治好,是不是就能好好彌補?
他想到這裡,撐起身子,離開了影骨的懷抱。
方才離火爆燃很不尋常,或許有所預示。隻要觀心内視,便能知自己傷勢如何,也能知藥廬的處方是否當真有效。
他盤膝坐定,試着運氣。可奇怪的是,真氣剛走了幾寸便受阻滞。經絡血脈内似有淤塞,不容他循環觀測。他愈覺蹊跷,再次嘗試,不知怎得,腦海裡忽生一片白茫,困倦再次襲來,精神随之渙散。
躺倒下去的那一刻,他觑見火光閃爍,如同掙紮一般。但很快,星火滅卻,一切又歸于沉寂……
……
……
連日陰雨,藥廬内外皆是一片濛濛。
回天閣内,卓志赫正恭敬地向李艾丘複命。
“藥都喝了?”李艾丘背對着卓志赫,在丹爐前看着火候。爐中烈火已呈紫青之色,愈發灼人。
“都喝了,請師父放心。”卓志赫回答。
“嗯,有特别的症狀麼?”李艾丘問道。
“沒有,皆都尋常。”
李艾丘這才轉過身來,道:“那個新來的呢?”
“也是一樣,已經睡下了。”卓志赫說罷,小心地問道,“墨骨娘娘一直跟在他身邊,弟子擔心……”
“那可不是墨骨娘娘。”李艾丘道,“傀儡之流,無甚妨礙。”
“墨骨娘娘道行高深,即便是傀儡,怕也不好對付。”
李艾丘搖頭笑道:“為何要對付。藥廬治病救人,墨骨娘娘當感激我們才是。”他說完,轉回了身去,看着爐火喃喃自語,“……坎離冠首,光耀垂敷……離丹殘火……化骨煉……我得再想想……”
卓志赫看着他的背影,又想起什麼,斟酌着道:“師父,之前提起的霍師妹的手記,确定就在玉沉嶺,弟子們已經去尋了……”
他話未說完,李艾丘便打斷道:“俗事不必禀告,你自去處理就是了。”
卓志赫低頭行了禮,悻悻道了聲是,随即便退出了回天閣。閣外正等着幾名弟子,見他出來,弟子中便有人上前道:“先生,弟子們已循着找到那群人的路去了。那地方有個天坑。坑壁布滿窟穴,早先也曾探過,多是死路,還有蠻芝盤踞。弟子們也不敢擅用功法,隻怕毀了要緊的東西。“
卓志赫皺起了眉頭,冷聲斥道:“這點小事都辦不好,要你們何用?”
回話的弟子面露惶恐,忙從懷裡掏出什麼來,雙手捧給了卓志赫:“弟子們在路上找到了這個,或許是線索……”
卓志赫低頭,就見那弟子掌中的是幾枚金丹。薄薄水霧從金丹中溢出,順着那弟子的指縫滲下。卓志赫眯了眯眼,低聲道:“雲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