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文卿沄17歲,沈垶宸21歲。
“如果你問我,夢想的重量有多重,我可以告訴你,它足以承載我的生命。”
蘇仕是這個普通高中的重點培養對象,他刻闆沉默,唯一讓他滔滔不絕的,便是上台演講時。
所以他的沉默并不是膽怯,這點和文卿沄不同。
“我其實很懼怕高四,它會榨幹我美好的十七年時光,但為了夢想我又回來了,因為我不想成為一個名副其實的失敗者,随意地拿自己的人生做賭注,失利不存在第二次。”
高三的時候,班上來了一位學長,這個學長就是此刻正在講台上暢言夢想的少年。
因為高考失利,複讀一年。
班主任讓蘇仕做自我介紹,怎料他足足講了半節課,但又不舍打斷一個複讀生脆弱的心靈,隻好站在一旁,帶着微笑點頭。
卿沄大概是在座同學裡,聽得最認真的,當然,她一貫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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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高三放學的時候,即使是九月,天也有些暗了。
卿沄推開學校附近的一家面包店店門,傍晚的面包店烤奶味濃重,剛擺出來的金枕包還有些燙手,卿沄拿過托盤夾起,光靠面包夾就能感受到的松軟。
饑餓感往往就是由于香氣而傳導的,卿沄吃着面包走在放學回家的林蔭道上,她喜歡先掰成兩半吃,因為這金枕包裡頭藏着椰蓉,甜甜的,可以讓心情變好。
她又考砸了,書包裡的數學試卷實在慘不忍睹,66分這吉利的數字是什麼操作。
雖然對于成績這方面,父母從來沒要求她什麼,但從小補到大的數學始終如此差勁,挫敗感積年堆加起來後,也是種無形的壓力。
一路上,卿沄數着回家路上的樹,數到78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後面一直跟着個人,她也不敢往後看,隻能有些警惕地加快了步伐,可誰知那人也加快了步子,走了一段時間,卿沄小心翼翼地将面包袋綁起,往人多的地方穿行。
見周邊人多起來後,卿沄這才懷揣着面包轉過了身,跟在後面的少年也明顯被卿沄突然的轉身吓愣了些,止步在卿沄跟前,嘴巴微張着半天也沒說出一句話。
雖然卿沄有些臉盲,但蘇仕今早在班級的闊談太令人印象深刻,而且蘇仕聽起來就像是蘇轼,名字很好記。
兩個就這麼對立地站着,蘇仕不開口,文卿沄又怎敢先開口。
蘇仕似乎意識到此刻有些尴尬,将背在身後的手拿了出來,道:“那個......你叫什麼?”
卿沄一臉詫異,隻覺得早上的蘇仕和現在判若兩人。
“文卿沄。”
“卿沄同學,你語文試卷的作文,能借我看看嗎?”
卿沄将手中的面包捏緊,跟人一路,竟是為了她的語文試卷?有點怪。
“行嗎?”
白皙又有些腼腆的少女,笑了,淺淺梨渦襯着娃娃臉,顯甜。
“行。”
拿到試卷後的蘇仕,邊看邊跟在卿沄旁邊,路上時而一輛車擦邊而過,卿沄急忙拉住蘇仕,“有車......要不,你拿回去看吧?下周一還我。”
“好,謝謝。”
蘇仕将試卷放進書包後,便準備往回走,卿沄看了看自己走過的路,她沒想到這個蘇仕,明明不順路還跟着她走了這麼久一段路,想要試卷的話,放學前不能找她要麼?
這人也太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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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路返回後的蘇仕抓緊了書包帶,走過熙熙攘攘的菜市場,在忙亂空茫的人群裡穿梭,耳邊充訴着大媽們的叫賣聲,蘇仕沉默着抓起一把空心菜,甩了甩,菜葉上的水珠滾到他的白鞋上。
菜市場的左後方,是一片較為清貧的民房,蘇仕穿過長滿了青苔的磚房窄巷,推開生着紅鏽的鐵門,螺絲之間扭轉時的摩擦聲,刺耳。
“爸,我回來了。”
但坐在裡屋的人并沒有回應他。
炒完青菜,電飯煲的燈剛好跳到保溫,蘇仕将蓋子打開後拔下插頭,打好一碗,澆上湯汁、菜葉,端着進了裡屋。
坐在裡屋的男人眼神呆滞地望着床邊,長而淩亂的頭發,黏黏地附在頭皮上,看上去就像無數地鐵站裡,随處可見的落拓藝術家。
蘇仕将飯放在了破舊的木頭桌上,彎下腰撿起從畫架上掉落在地的油畫,卷好後裝進畫筒裡,用黑色記号筆寫上: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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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的晨光透過玻璃窗,斜射入房間,星星都隐匿在了雲朵之後。
卿沄推開窗,耳中漸漸傳入人的細細交談聲,時而摻雜着爽朗的笑聲。
“小紅帽!”
這聲音是從對樓傳來的,卿沄笑着擡頭望去,視線停留在對面頂樓的窗,窗裡的沈垶妍手裡抓着一包巨大薯片朝她大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