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辦法,卷不過你們,隻能靠叛逆加深老師們的印象了。”
沈垶宸讀實中時,不知道被沒收了多少卡牌類桌遊。
高考作文能提分,全靠檢讨寫得夠多。
一次寫得還比一次深刻,甚至談古論今、旁征博引,優秀得教導主任直接國旗下用他的檢讨,作稿講話。
但即便如此,他就是死不悔改。
好像他不玩牌,就能超過那三個開挂的堂哥似的。
特别是此刻,就坐在他身旁的老三。
實中上下,各科、各部門教師,就像對好了詞似的,老愛與他叨些有的沒的。
就比如:垶宸,你就是玩心太重,不然啊,定不輸你的堂哥們。
一個保送,一個中高考狀元,一個直接天才少年班。
這些老師,就光會說些漂亮話。
文卿沄總靜靜地旁聽着,待所有人都放空時,才緩緩開口道:“垶宸哥哥,剛才你還說高山從未褪去過巍峨,可這會,你不也傾向于黑夜的霓虹麼?”
對于文卿沄這執着的辯證問題,可把沈垶宸給考到了。
于是他直接“舉白旗”,擺爛投降道:“這會我也覺得,你站霓虹樓宇是正确的。高山再巍峨又如何,根本沒人會去在意。”
“年輕人,心态這麼悲觀可不好。”文卿沄淺淺一笑,輕聲細語道。
文卿沄說的這句話,沈垶宸再熟悉不過。
一時間,不知怎的,他突然覺得,這張稚嫩的懵懂面容下,藏着一個溫婉的出塵女子。
用曹雪芹描寫寶玉初見黛玉時的句子最為貼切。
——閑靜似嬌花照水,行動如弱柳扶風。
本以為她是要固執地與他辯論一番,卻怎料竟是猝不及防的安慰。
“什麼高山霓虹又樓宇的?”沈垶妍雲裡霧裡地看着這兩人,生氣地抱着她的奶茶,憤憤道:“好家夥,你兩講話還打秘語呢!”
“這時候是不是該來一句,師生間的私密話,外人少打聽?”
沈垶澤這煽風點火的刻意話,弄得沈垶妍更氣了,直接一把沒收了沈垶宸手上的撲克,“沈垶宸,家教就好好家教,别背着我耍花樣!”
“沈大姐,逼着我家教的是你,這會指指點點的也是你,你真當我閑人一個呢?”
這不過是沈垶宸與沈垶妍鬥嘴的氣話,卻全進了文卿沄的耳朵裡。
雖然文卿沄一貫都是集體中最安靜的存在,但她這渾身頓然的敏感沉寂,驟變得非常明顯。
從始至終都觀察着文卿沄的沈垶澤,很快便注意到了這一細節。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打斷道:“你兩是真的很吵,從小到大,就沒見你兩待久了不杠的。”
這一語雙關的言語,文卿沄一下便知其話中,針對于她的“意”。
她也帶着同樣的觀察态度,擡眼看着沈垶澤。
在這之前,文卿沄對于沈垶妍這個天才哥哥的認識,多是網絡對于“天才”這一詞彙,各方面的渲染。
或許是高傲的精英,或許是癡迷于學術的怪才,又或許是不近人情的瘋子。
這一刻,文卿沄隻覺,有時候不必非要加些濾鏡,才能彰顯出天才的“另類”。
因為,天才也隻是個常人罷了。
她不留痕迹地輕輕笑了,但沒有說話,隻是起身朝又漸人流擁擠的玻璃櫃台走去。
對于文卿沄悄無聲息的離去,沈垶宸下意識地蹙了眉。
他轉頭朝着文卿沄離開的方向看去。
夜下暗淡的露台,被周遭橙色的串燈撩亮,如螢火,似花海。
而那漸行漸遠的羸弱身影,嬌小單薄的軀殼下,滿是敏感多面。
文卿沄的手機亮了一下屏,她解鎖後,看了眼。
沈垶宸:明早的課,九點?
她停在了櫃台入口,低頭看着這聊天頁面,思緒有些遊離,沉默了許久,始終未回複。
沈垶宸等人坐的帳篷是能清晰看見櫃台的,沈垶澤擡手搭在沈垶宸肩上。
湊近其耳根,悄聲提醒道:“這小紅帽的性子跟妍妍可大相徑庭,特别又是這個敏感年紀,心思難免會過于感性。沈老師既然應下了這家教,平時言語得多注意些才好。”
恍然,涼風吹散天邊的雲層,那輪銀盤亮得紮眼。涼秋竄進帳篷中,冷月映入沈垶宸深邃的眉眼。
他沒有回應沈垶澤的話,隻是淡淡地看着,這連“正在輸入中……”都沒有顯示的聊天界面。
一切,似乎都生冷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