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搭理沈垶宸，小短腿走得那叫個急促，仿佛在無聲地将所有不滿，踩在腳底。
在出教學樓前，沈垶宸一直緊随在文卿沄身後，饒有興趣地看着她那氣急敗壞的模樣。
但文卿沄最後還是在難懼的權威之下，被沈垶宸拉上了車。
蘇仕趴在走廊的欄杆平台上看了許久，手中正玩着一瓶蓋，瓶蓋上有一隻可愛的奶牛圖案。
“蘇仕。”老張從班級走了出來。
蘇仕收起瓶蓋，轉過了身，應道：“張老師。”
“沈憲華老師，你應該知道吧？”
“知道。”
老張欣慰地拍了拍蘇仕的肩膀，笑道：“沈憲華老師下周會來六中開一節課，而且還特地交代說，想見你一面。”
蘇仕錯愕地愣在原地，他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想回一中複讀嗎？”
“什麼意思？”蘇仕像被一下激了敏感神經，頓然紅了框，他的眼裡是恐懼和抵觸的。
“剛才那個來接卿沄的，是沈憲華老師的孫子。他最近呢，就是來了解你的情況的，雖然因為你父親的事情……但有沈憲華老師出面，你應該是能回一中的。”
蘇仕強忍情緒，顫着唇，“張老師，我在六中挺好的。”
“傻孩子，一中的師資哪是六中能比的，你在那讀了三年，應該比我還清楚。别賭氣，前途重要。”
說完，老張就轉身朝辦公室走去，“好了，趕緊回家吧。”
蘇仕深吸了一口氣，他沖了上去，“張老師，我不回一中！”
老張皺了皺眉，他靜靜地看了蘇仕許久，似無奈又似可惜地沉默了一會。
他更像是有些恨鐵不成鋼，道：“你不去一中的原因，我理解。但是，當初實中給你開出免學費、包吃住、含獎金的條件，你為什麼拒絕？”
蘇仕沉了眼，陰影之下，是與他年紀所不相幹的滄桑，但神情裡除了無奈，更多是不甘。
可終是擋不住最現實的問題，他的聲線變得有些沙啞，“我要照顧我爸。”
“蘇仕，說句實在話，像你這種學生，沒有哪個學校是不想要的，六中也不為過。”
老張歎了一口氣，而後嚴肅地提了嗓音，一字一句，厲聲道：“但是，張老師必須嚴肅地提醒你，狀元隻有一個！在六中這個溫床裡，是會令人松懈的，無論是師資還是競争力，這裡沒有。你看看，幾次考試，你跟卿沄差了多少分？一百多分啊，你沒來之前，她基本一直是段一。你說，一百多分的差距，能有什麼競争力？你已經錯過了一次，别讓大人的事，影響到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吧。”
走廊上的聲控燈滅去了好幾盞，蘇仕捏緊了手中的瓶蓋，那再次被摳破的傷口滲出了鮮血。
當血滴落在地上時，他的視線已經被淚水所模糊。
·
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
文卿沄嚣張地将她92分的周測數學卷甩在桌上，整個人看上去，氣勢很足，有那麼點劍拔弩張的狀态了。
可才剛撞上沈垶宸的犀利目光，就直接以不戰而潰告終。
“我及格了。”
做了十幾年的乖學生，真要與嚴師buff全開的沈垶宸鬥，還是太嫩了些。
沈垶宸拿過卷子看了看，“可以準備拼淮師了。”
好不容易挂了幾百年的數學踩了及格線，被沈垶宸輕輕松松的“拼淮師”三字，又給摁回了原地。
文卿沄擺爛道：“我考不上。”
“你的文綜，地理偏弱。”
文卿沄徹底慌了，這家夥還要對别科下手啊！他不是理科生嗎？怎麼還盯上她的文綜了？真要她文綜上240啊！
第一次月考的241真的是意外，主要卷子确實太簡單……
現在光數學一科，她都快給壓得喘不上氣了。
她爹媽都沒這麼管過她學習，這沈垶宸是當家教老師當上瘾了？
還是說，妍妍遠在十九中，他管不着，心裡頭癢癢，就将所有目光轉移到她這來？
——妍妍……救命啊……快來把你哥帶走吧……
從文卿沄抗拒的微表情中，沈垶宸已然猜了個大概，他拿起手機就給文卿沄推了張名片，“這我一學妹，你的地理卷子我已經給她看過了，春節會回來。”
“我能踩一本線，選個外省師範就好，也不一定非要淮師，反正最後都要參加招考。”文卿沄誓死捍衛着自己隻想做鹹魚的決心。
“那你可以去了解一下，像一中、實中那些重點學校的老師，都是什麼院校出來的？”
“我也沒說一定要當老師。”
“你現在定在一本線，那最後多半就二本。”
“二本就二本，去三四線城市當個小學老師也不錯。”
見文卿沄又開始賭氣頂嘴，沈垶宸便也沒再跟她犟下去。
房間内，空調吹着悶暖的熱風。
沈垶宸就這麼坐在一旁，靜靜地看着文卿沄氣鼓鼓地皺着眉。
台燈下，文卿沄披着微卷的長發。
她左手托着腮，大又亮的眼睛緩慢遊動着，那寫字的力度仿佛準備把卷子給搓爛。
窗外，可以望見小區公園老榕樹的一角，在微弱路燈的照耀下，能看見外頭正淅淅瀝瀝地飄着如鹽的細雪。
不知怎的，沈垶宸突然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他緩緩道：“下雪了。”
聞聲，文卿沄撇頭望向窗外，看了一會後，趕忙放下筆起了身。
她蹦上窗台，跪在窗台鋪着的毛絨墊子上，将窗戶推開一些，期待地伸出手。
當細雪落在掌心沒有化開時，文卿沄欣然地笑了。
文卿沄穿着睡眠襪的腳丫子愉悅地上下晃着，言語裡是藏不住的興奮，好像這一刻突然就不畏嚴寒了。
“下雪了下雪了！是不用打傘雪！”
淮市很少下這般純粹的雪，臨近年末，竟能有這樣一場沒有混着雨的雪。
沈垶宸起了身，走近窗台，将文卿沄的手拉回，然後關上窗，“你這樣會凍傷的。”
沈垶宸的話才剛落下，文卿沄整個人就給定在了窗台上，然後渾身一個寒顫。
“阿……阿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