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師,您這機車漂亮啊。”林詩涵已經自覺繞了機車一圈,盯着這大寶馬的車标,癢癢道:“等我拿了駕照,借我開開?”
蘇仕沉默地站在一旁看了幾許,直到其餘人等都同父母離開後,他才擡眼與面前的男人平視。
“一直沒機會同沈老師說聲謝謝。”
沈垶宸自然清楚蘇仕為何這般,“不客氣。”
“我從未想過還能回一中複讀,也很感謝沈校長的關心,望沈老師代我同他老人家道聲謝。”
蘇仕的言語雖滿是感謝,但語氣聽上去卻毫無情緒,平淡間還帶着幾分生冷,“但未來大學的資助,就不必了。”
“這是我爺爺的決定,我無權幹涉。”
從蘇仕的字裡行間,沈垶宸清楚,若不是文卿沄在場,蘇仕估計會就一中的事,直接跟他攤開了說。
“我也有權拒絕。”
比起面無表情,蘇仕的笑更令人寒顫。
蘇仕敏感的微表情,毫無保留地映入沈垶宸眼底。
他是高傲而自卑的,那快要被摳破的手繭,滿是深深的指甲印。
“好,我會幫你轉達。”
“謝謝。”蘇仕淺淺地鞠了個躬,而後同文卿沄道别後,便獨自離開了。
文卿沄并不清楚蘇仕與一中的事,隻能靜靜地旁聽着。
她隻覺相較于曾經,蘇仕似乎變了很多。
但具體是什麼,文卿沄想不出個所以然。
可像蘇仕這般優秀的人,該是親朋好友都來迎接的場面才對。
看着那漸行漸遠的單薄身影,文卿沄皺了眉。
“人影都沒了,還看呢。”沈垶宸擋在了文卿沄跟前,一把拉過,往機車走去。
關于蘇仕父親的傳言很多。
有說殘障人士,有說心理、精神疾病,甚至還有說是吃過牢飯的,反正就沒一句好話。
至今,沒人能确定到底哪個是真,又或許都是假的。
從來沒人見過他的父母,家長會也是從未出席過。
而他本人,一貫獨來獨往,不喜與人打交道。
若要用社恐來定義蘇仕,可他每次與人交談時,卻一點不覺他會恐懼和緊張,那是同沈垶宸不太一樣的從容。
“想什麼呢?”沈垶宸跨上車戴好頭盔,敲了敲文卿沄的。
被敲醒的文卿沄這才回過神,她目測了一下眼前這輛機車的高度,嘗試性地擡了擡腳。
初次嘗試失敗後,她隻好借助臂力和沈垶宸的搭把手,爬了上去。
是的,她是爬上去的。
坐穩後,文卿沄将擋風鏡推開,抱怨道:“我覺得你今天開這車,就是想嘲諷我的身高。”
“這個點,兩輪比四輪好使。”
道路上,已是一片擁堵的紅燈。
“兩輪也可以是小電動。”
“交通法新規,電動自行車隻能載12周歲以下的未成年人。”
“那我看好多人都違規。”說着,文卿沄便随手一指馬路上,好幾輛穿行在車流中、載着人的小電動。
“好的不學,盡學壞。”
光聽這啟動的聲,文卿沄就頓時有韓寒小說的畫面感。
下意識地,抓住了沈垶宸腰間兩側的衣服,“别開太快。”
“叫你這麼遲出來,警戒線都撤了,堵成這樣想快都不行。”沈垶宸将文卿沄的手拉過,環住自己的腰。
見文卿沄想要抽回,便使出他那招反客為主的“為你好”詭計,道:“等下你掉下去,我可不負責。”
環着确實比抓着穩,文卿沄便就兩指相勾,将腦袋側靠在沈垶宸的肩背,眼神放空地望着周邊龜速行駛的車輛。
如果說蘇仕的手滿是文弱的書卷氣,那沈垶宸的便是寬實的安全感。
文卿沄也不太曉得自己為什麼會擠出這樣的形容詞。
蘇仕走在輔道旁的人行道上,濃密的枝葉為整條道帶來陰蔽。
蘇仕踹了一腳礙在跟前的小石子,望向側方主路上,那個漸漸消失在洪流中的機車兩人組,沉悶視之。
有些人,自出生就占據了高台。
而那些應付考試的铿锵,一字一句瘋狂諷刺着他現實的悲賤。
大刀闊斧?他又何嘗不羨慕唯美如畫。
蘇仕将腳步止于一車窗前,望着裡面的自己。
——又是毫無營養的病态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