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姜涵露喝住他們,“先卸甲。”
這下不僅蔡慈愣住了,孟楊二人眉頭一皺,連文安和霍鳴都擡起頭來看了她一眼。
姜涵露重複一遍:“執戈上殿,是大不敬之罪。本宮念你們事出有因,不加責罰,隻要你們卸甲退下。丞相大人,你說呢?”
你們一個個,都說自己是忠臣,忠在哪裡?
孟子光被逼跳進自己挖的坑裡:“皇後娘娘所言極是。”真輕狂,他想。
方才趾高氣昂進入宣室的武士們,灰溜溜地卸下了全副武裝,退出大殿。
文武群臣外,殿中隻剩那個面孔肖似文安長公主的北狄人。
姜涵露看着他的臉,心中升起一種難過的荒謬。
她開口:“收回文安長公主的一切印玺,将其幽禁于長樂宮;北狄奸細押入内獄,等查明後一并處置。”
文安垂下眼簾,隻言未發,被宮人帶入殿後。十二衛上前押走那名北狄人。
姜涵露溫和地笑起來:“今日有勞諸位大人了,退朝。”
宣室中人散盡。姜涵露一直抿得很緊的嘴唇微微張開,大口地呼吸了幾口冷冽的空氣,汗已經濕透了她的中衣。
桂陽郡浈明縣。
天色正好,軍營中行列嚴整,木箱一排排一列列摞得整齊,栾珏正命人查收核對新送到的大批弓弩。一旁的校場上,幾名将官正在試驗哪種助燃料能燒得更久。
“啟禀陛下,已經清點完畢,弓弩數量無誤,都是精弓利箭。”校尉向栾珏禀報。
沈鑄躺得快發了黴,這兩天終于養到能下床走動。一步一挪地走到一個打開的木箱前,取出一支箭掂了掂,面露喜色:“好東西,有了這些箭,南越那些象兵就不足為懼了。”
她頓了頓,又道:“由此看來,至少發出箭弩時,朝廷局勢還平穩。”
她看着那些精弓利箭,目光灼灼:“今晨荊州太守郭溫上書說,荊州境内的糧食已經籌措完畢,就算沒有京城的撥糧,也夠我們撐大半個月的。陛下,要不要緻信顧少揚,就在這兩日……?”
武器、糧食都已經備齊,南疆邊境上有通敵之嫌的郡縣官吏們也都被控制起來,一切平順,栾珏臉上卻仍不見喜色。
他伸手憑空撚了一把,仔細辨别着風向和潮氣:“明晚應當是個風大晴朗天,今日入夜後你再叫術士觀星,若果真不錯,就立即飛鴿傳書告訴顧少揚,叫他預備好策應。”火攻成功與否很倚賴天氣,他們這些行軍打過仗的多少都會看一點陰晴雨雪。
沈鑄的判斷也和栾珏差不多,利落地應下,看着他的神色,又道:“陛下還有什麼要交代的嗎?”
栾珏搖搖頭。軍中一應事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他隻擔心京城,擔心皇宮,擔心姜涵露的安危。
他轉身要回帳,親衛忽然匆匆跑了過來:“陛下——”他手中握着一隻信鴿,左腿上綁着一隻染成橙紅色的細木筒——那是鐘葉專門豢養的鴿子。
栾珏向前跨了一大步,飛快地從信鴿腿上取下這條來自宮城的密信,上面隻簡單地寫了四個字:“皇後臨朝。”
他的唇角不自覺地彎了起來,很快又繃緊,将字條攥在手心,眉宇間染上牽挂擔憂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