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叙似笑非笑地開口:“是誰重要嗎?沈尚書心中定已有了替罪羊人選,隻等着嚴刑逼供,再讓我畫押罷。”
沈淮川聽他這般說也不惱,隻揚了揚下巴,讓獄丞行刑。鞭子沾了鹽水一道一道打在江叙身上,他竟是生生忍了下來。
面前場景到底有些血腥,隋意偏過頭去,徒留鞭子一道一道的破風之聲仍回蕩在耳邊。
隋意瞥了眼沈淮川,隻見這人正對着江叙坐下,阖着眼時活像是地獄來索命的厲鬼。似是心有波瀾,他不停地轉着尾戒。
一輪鞭刑過後,沈淮川方才張開眼,問江叙道:“說?還是不說?”
江叙面上笑意愈發輕蔑:“我、未有同謀。有本事,你沈确便将我打死在這地牢裡。”
沈淮川聽罷又一回阖眼:“我不缺耐心跟你耗下去。”
沈淮川話音剛落,鞭刑将至,卻不想那一列衛兵之後蓦然傳出掌聲陣陣。昏暗光線之後,隋意拍着手行至江叙面前:
“真是好戲一出。”
隋意穿過衛兵隊列,走進幾許,瞥了眼江叙道:“聽江公子大名許久,今兒頭一回見到了,卻沒想到竟是在這大理寺監牢之中。”
江叙眼皮一掀,半分都不待見她,嘲諷道:“哪來的小女娘——難不成是沈确的新歡?”
隋意聞言像是來了興趣一般,倏地離江叙近了些許,在他耳邊輕聲開口:“江公子,我有一事不明,想要請教。報酬是一塊金子,江公子可願回答?”
江叙垂了許久的頭聞言擡了起來,雙眼之中燃着的貪婪足以燃着整個監牢:“送上門來的金子,為何不答。”
隋意斂去眸間不悅,朗聲道:“您在這京中比我待得久,剛才聽您沈尚書新歡——不知他可有舊愛啊?”
“那是自然。”江叙擡頭,神情瘋癫、形似惡鬼,眯着眼看她:“小女娘貌美如花,為何非要跟了他這禦前惡犬,不如跟了我,我許你......”
“許我什麼?”
隋意倏地後撤半步,仰着下巴,面上輕蔑之意更濃:“難不成是豪擲千金,制成金籠,鎖我于其中,日日盼我一笑。”她嘴角倏地漾起笑意:“與前月裡江公子強娶舞姬的手段倒是一模一樣。”
江叙聞言,眯了眯眼,面上這才有幾分警惕之意:“你怎麼知道此事?”
隋意不屑地瞥他一眼,又道:“自然是因為,你為那舞姬豪擲的一千兩黃金,分毫不差地進了琳琅閣的賬面。而我,便是琳琅閣掌櫃,隋意。”
江叙似心有不甘,隻惡狠狠地盯着隋意,眼中像燒起了火:“那又如何?”
“我記着,江公子曾拿千兩黃金,托琳琅閣打制金籠。雖說我活了這麼久,見過的稀罕東西也不少,可這千兩黃金也是頭一回見,自然要去湊個熱鬧瞧瞧的。”
隋意捏着手中碎金:“這不看不知道——江公子,你可知,那所謂的千兩黃金,不過是在黃銅外邊刷了金粉诓你的。如今想來,诓你之人,不會就是你這同謀罷。”
見江叙神情怔愣,隋意又接着道:“人家算計你,将假//币牟利盡數納入私囊,給你些赝金,你便興高采烈地維護人家,誓死不松口——”
她頓了頓,絲毫不掩飾眼底嘲弄:“看來江公子真是條不打主人的忠心之犬。”
“你——”江叙出口的話像是卡在了喉嚨之間,半晌才聽他凄然一笑:“晚了......都晚了......”
江叙話音剛落,擡眼看向隋意手中捏着的金子,眼神像是餓了幾天的瘋狗,掙紮着想要拿到。可他周身被鐵鍊束縛,不過是徒勞一場。
隋意見狀将那金元寶扔至江叙腳下,可但憑他如何動作,都全然碰不到那金子,隻能崩潰地喊叫着。
見他這模樣,隋意冷笑一聲:
“斷脊之犬,何故狂吠?”
說罷,隋意阖了阖眼,又肅聲道:“你這等養尊處優之人,可會知道京中假//币會緻多少人流離失所?多少百姓一年到頭來也就能拿到那樣幾個銅闆——可你呢?你将他們家中最後的希望也奪走了!若你還有半點良心,便日日自省!”
隻聽江叙歇斯底裡地吼道:“與我何幹?是我江家扶皇帝上位,我視人命如草芥又如何?那就是他們該死!他們不配!”
沈淮川聞言淡淡開口:“大逆之言,将他嘴巴堵上。”
這頭沈淮川話音剛落,默了許久的江季書蓦地上前給了江叙一巴掌,而後喊道:“我萬沒想到,我江家竟也能教出你這種混賬東西!”
江季書眼中含淚,似是不解,又似是無奈,半晌才又憋出句話:“罷了,明日我便回江府禀告爹爹,讓他逐你出我江家門第——我們江家,沒有你這樣的人。”
江叙見大勢已去,瘋了一般喊叫道:“我看誰敢!我生是雁門江氏的公子!死是雁門江氏的惡鬼!我看誰——”
他話音剛落,便被一清冷的聲音打斷:
“我呢,江叙。”
“你且說說,我敢是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