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今□□将托起,以一種溫柔又霸道的力量。在水位逐漸下降的過程中,她終于不再掙紮,本來絕望的目光逐漸恢複了光彩,又漸漸變得溫柔。可能是這一抹的柔情來得太過珍貴,讓幹将看迷了眼,以至于甚至沒注意到随其後從滑道上下來的太子帶來的部隊。
深潭其實沒有多深,也隻不過兩個人疊加起來的高度,隻是在黑暗的環境中,在冰水的浸泡下,給人的感覺是深不見底。池中的水漸漸散去,堅實的地面緩緩浮現,太子的那些軍兵再跳落下來的時候就都毫不費力。後跳下來的這些将士見太子以及前面的人都身着單衣,抖抖索索地站在滿是淤泥和堆着亂七八糟東西的地上,于是趕緊勻出幾件衣服來給他們穿上。太子命人給雲今也弄一身衣服,又想了想,覺得小姑娘和幹将凍死在這裡似乎也不好,就下令給所有人都勻一件棉衣。
雲今看了看幹将,見他下肢露出的那條機械腿,雖然沒有血肉,卻依舊堅強地支撐着,活動自如,若不是沒有了衣物的覆蓋,幾乎要判斷不出這隻腿是後來接續上去的。她不由暗贊了一句:“真是好手藝。”
小姑娘大大咧咧的,不怎麼計較别人的目光,當着衆人面就把棉衣裹在身上。棉衣偏大,小姑娘膝蓋下面的部分赤裸裸地光着,緊緻的小腿很是漂亮,嫩嫩的小腳叉着小指頭踩着池底軟軟的淤泥,有人看過來她隻裝作不知道,隻是愣愣地望着幹将那條假腿發呆。
見别人都換了衣服,雲今開始覺得有些尴尬了,她捧着棉衣,有些忌諱地看着太子那一幫人。幹将了然地擋在她面前背過身去,小姑娘也跑過來努力幫她擋着,雲今這才匆匆更換起衣服。小姑娘注意到,雲今身上的疙瘩已經漸漸蔓延到脖頸處,原本秀氣颀長的天鵝頸此時似乎覆蓋了一層□□皮,非常的難看。等到雲今換好之後轉過身來,她的雙頰下面也開始有了一些小鼓包,初看上去就好像是被大号的蚊蟲叮咬了一般。
“你……”小姑娘呆了一呆,見雲今不堪其癢地舉起手撓抓了兩下後就把衣領豎高遮擋住了,想是并不喜歡這些事情被别人知道,便噤了聲。
換上棉服的太子田信大喘了幾口氣,明顯是受過了一場驚吓,後倚着池壁,在将士們的扶持下休息。池底倒着幾個被淹死的将士的屍體趴倒在泥土和硬石上。
空曠的空間中,一聲刺耳的笑聲打破了安靜,聲音就好像是用金屬狠狠地刮着瓷器一般難聽。所有人立刻警惕地四處尋找聲源,然而卻感覺似乎是整個石壁都在顫動。
“小兔崽子們,想跟老娘鬥,你們還嫩了點。”石壁上的聲音放肆地獰笑着說道:“你們現在隻要答應永遠不和老娘作對,老娘放你們一條生路,讓你們出去。若是不願意,老娘也願意奉陪到底,隻是到時候可不要哭鼻子哦。”
小姑娘跳起來就要開罵,雲今連忙攔住了她,看向田信。田信的表情還在猶疑不定,嘴巴微微抖動着,顯然這次挫折對他的觸動不小,甚至使他的确有些後悔自己的貿然行動。石壁上的聲音就好像是非常清晰地看到了這裡的情況,冷笑着說:“看來你們一時半會兒也做不了決定啊。這樣,你們商量一下,願意出去的就敲三下石壁,老娘聽見後立馬送他出去。不願意的呢,就隻能自憑本事了。”說完,這個聲音從狂笑中戛然而止,回聲漸漸消失在這一方空間裡。
大家剛在水裡浸泡過,滋味都不好受,濕漉漉的頭發還在滴着水,因了冷天的緣故,所有人的牙齒都還在不停地打着顫。
因為所有的将士都是田信帶來的,絕對服從田信的命令,所以此時此刻大家都在等着他做決斷。田信擡起頭環顧四周,見自己手下的将士們想要出去的迫切心情都完全寫在了臉上。這是個沉重的時刻,出師不利是個不好的兆頭。
“你要放棄嗎?”小姑娘有些着急,兩眼瞪得溜圓:“太子殿下,看來你是個成不了事的人,才剛受了這麼一點挫折就打退堂鼓!”
田信望向身邊的将士屍體,飄忽的心思顧不上小姑娘的無禮。他愣愣地說:“我原本也沒想闖這龍潭虎穴,更何況……”他歎息一聲,慢慢伸出手撫摸着已經冰涼沒有呼吸的軀殼。這些都是打小跟随着他的将士,因受了命令保護自己這個不成器的主子,如今卻有來無回。
昏暗的山洞,模模糊糊的人影,滴滴答答的水聲,寒冷的空氣,無一處不散發着挫敗的氣息,令人沮喪。
小姑娘非常焦躁,伸出手來指着田信又要開罵,被雲今輕輕地攔下了。雲今慢步踱至池子中央。此時的她一身男裝,除去了簪子,黑黑的長發簡單地整齊紮束于身後,白亮的面部膚色在黑暗的洞穴裡顯得極為精緻,看上去就像是一個俊俏的少年。
雲今微微仰頭,盯着穹頂發了會兒呆,然後轉向太子,突然微微一笑說:“豈不是兩全其美?”
“什麼?”見到雲今微笑,田信心魂一蕩,不由自主問道。
雲今說:“才剛剛進來,我們就遭遇一場大難,看來這裡兇險非常,我們不如就此走出去。”
田信問道:“雲小姐也是這麼認為的?”
雲今微微低頭,歎了口氣,側臉上的睫毛在暗處一抖一抖:“我今已至此,隻能求得苟活。這裡既如此兇險,不如早早出去,反正這裡的一幫人終有一天會被收拾掉。聽說七王爺不是戰功赫赫嗎?他也一直……”雲今轉向小姑娘看了一眼道:“他也一直想攬這個功勞,我們倒不如就此放手不再管,讓更合适的人去做。”
“你是說,我不如七弟?”田信緊皺着眉,盯着雲今問道。
“沒有沒有,”雲今連連擺手:“太子殿下您可千萬别誤會。七王爺豈能和太子殿下相比?更何況您和七王爺同為皇室血脈,渾然一體,好比心髒與四肢,相得益彰。”
田信皺眉:“你的意思是我隻會上下亂跳,無法像七弟那樣幹事兒?意思是我離不開七弟?”
雲今趕緊擺手:“太子殿下您真的誤會我了。”
小姑娘把看向田信的目光收回來,緩緩落到雲今身上,微微皺了眉頭。
田信咬着牙,恨恨地從裡衣深處拿出一張折疊整齊的布帛說:“拿下名劍門,我早就勢在必得!你們來看,我都已經準備好了。”他小心地展開布帛,滿懷信心地往上一看,頓時傻了眼。
原本應該畫的好好的一副地宮迷陣圖,此時因為浸水的緣故,墨迹十去其七。
雲今歎口氣說:“既然天意如此,就沒什麼好說的,便也隻好作罷。”說着便迅速走向石壁,毫不猶豫地屈起四指,右臂在空氣中優雅地劃出一條完美的弧線。田信盯着她的動作,直到她擡起手又迅速落下,将要觸及石壁時厲聲叫道:“且慢!”
雲今停住手,微微側頭,似乎是很不解地看向田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