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了衣服,趁着陽光正好,曬了濕漉漉的被子,淩雲度就讓葉小七躺下睡會兒,準備等中午做了飯再來叫醒她。葉小七難得地乖順,擺出一副一切聽從安排的架勢。雖然以前相處的時候葉小七也是如此,但總覺得有一種疏離感和僞裝感。這次不一樣,這次的葉小七是真的放開了身心地乖順。
當淩雲度把熱騰騰的飯菜濃湯端進屋裡來的時候,卻發現葉小七怎麼叫也叫不醒了。他伸手去摸,發現葉小七觸手滾燙,兩指一搭脈搏,便知沒有什麼大礙,不過是風寒感冒而已。
因為常年習武鍛煉,葉小七的身體一向很好,于是便在一些細節上也不很在意,哪怕是時冷時熱的境遇,也常常能硬挺過去。然而這次卻直接病到不知今夕何夕的地步。但淩雲度心裡清楚,因為葉小七身子底子健壯,根本無需藥石金針療法便可痊愈,隻是過程相對煎熬,需要有人在旁時時照顧着,擦拭降溫,喂水喂湯。他幹脆把火爐子搬到床榻旁邊,不停地更換溫熱的開水,蘸了毛巾在葉小七臉上手上擦拭,日夜不歇,如此這般衣不解帶地熬過了兩天,淩雲度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人的病相原本都可以從臉上觀察出來,這便是醫家講究的“望、聞、問、切”中的“望”法。可是葉小七雖然其他裸露在外的肌膚到處都泛紅,但唯獨臉上卻與往日無異。
淩雲度發現這件事的時候,葉小七正緊閉着雙眼,無知無覺地昏睡着。
淩雲度探尋地伸出修長的手指,輕柔地落在葉小七的臉頰上,撫了兩撫,向其耳後探去,在肌膚與頭發相接的地方細細摸索着,終于摸到一處空鼓着的凸起。難怪葉小七不時有擡手在耳朵後面輕輕按撫的動作,原來是這裡粘接不牢,想是在她昏睡的這兩天,慢慢磨出來鼓包了。淩雲度看向葉小七的面容,隻見她顫動着睫毛,雙眼依舊緊閉着,對自己的動作一無所知。
這下面,才是你的真實樣貌?淩雲度想。他屏住呼吸,用拇指和食指輕輕撚動着那處空鼓,也許隻需要輕輕一揭,他就可以看到葉小七最真實的樣子。
昏睡中的葉小七一如既往地不踏實。或許由于發燒難受的原因,她的雙眉緊緊揪在了一起。嘴裡模模糊糊發出些隐忍着的痛苦聲音。
淩雲度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從葉小七的耳後縮了回來。他緊蹙雙眉,默默看了葉小七良久,終于閉上了眼睛:“小七,終有一日,你會親自在我面前撕下僞裝,告訴我你的所有。我要你的心甘情願。”
葉小七一病病了十幾日,燒早就退了,臉色上看不出有什麼大病,脈搏也如常,按理說應該早開始活蹦亂跳了,但一直以來她就是不醒。
這天,淩雲度喂過葉小七湯水,坐在床邊發了會兒呆,突然想到自己喂了她這麼多的水,按照五谷輪回的規律,她早就該換多少條褲子了。心思一動,他便掀開了被子瞧了瞧,隻見葉小七腿上幹淨整潔,一如常時。淩雲度禁不住笑着說:“你就算是個貔貅,好歹給我弄回點銀子來吧?你再這麼睡下去,我可沒銀子供你湯水了。”
隻見葉小七的睫毛顫動兩下,竟随之睜開了眼睛,看着淩雲度嘿嘿一笑說:“還别說,你這個臭書生照顧起人來還真不錯。”
淩雲度說:“你見我每天這麼憂心忡忡的,到底是怎麼好意思睡下去的?”
葉小七躺得非常惬意:“因為我突然發現混吃等死的感覺真好。”
“你要是嫁給我,我就讓你混吃等死。”
葉小七翻身坐起,兩眼亮亮地看着淩雲度:“真的?”
淩雲度點點頭:“真的。不過,”他摸摸自己癟癟的口袋:“今天我要出去掙點錢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葉小七重新癱回去:“還說要讓我混吃等死呢,這就迫不及待地帶我出去。”
淩雲度:“你要是不出去,那我就自己出去。趁着今天陽光正好,還可以舒展舒展筋骨。”
葉小七轉了腦袋,望着窗外萬裡無雲的藍天。燦爛的陽光照射下來,給遠處的小屋,近處的土坡小丘都鍍上了一層金色。若不是眼見得小土坡上冒出了一棵棵嫩綠色的小草尖尖,葉小七差不多都忘了如今已悄然入春。
“就你,舒展筋骨?”葉小七回過頭就笑:“就坐在卦攤後邊,擺一個蒲團,盤腿往上一坐,雙手向前一撐,這也算活動筋骨?”
“你道我隻會算卦換銀子?”
“我可是盯了你半年了,還能有錯?”
“開春了,”淩雲度伸了個懶腰說:“野獸們睡了一冬也都該出來活動活動了,今天去風嶺山上轉一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