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駒今天晚上明顯地坐立不安。
七王爺田淚卿盯了他很大一會兒,見他目光總是有意無意瞟向外面。外面有什麼呢?田淚卿順着他的目光看向屋外。此時已達大慶國和皓月國交境處,外面是一片荒涼的平原,隻有一片茫茫草原,沒有驿站,沒有客棧,送親的隊伍在這裡簡單紮了營寨就地休息。白駒到底在看向什麼呢。
白駒把目光從外面收回來,這才發覺田淚卿在看他,吓了一跳,連忙調整好姿勢肅立在側。
田淚卿收回目光,看向桌案上自己非常認真地寫下的歪歪扭扭的字。她心裡明白,縱然是自己的下屬,也必有自己的事情,并不值得事事過問,所以此時隻當看不見罷了。她歎了口氣喚道:“白駒。”
“主子,白駒在。”
“依依她,還是不肯理我,不肯見我嗎?”田淚卿歎了口氣。自從那天晚上過後,田依依似乎一直在跟她置氣,不見面、不搭理。不過這也不要緊,等到自己謀劃成功,帶她遠走高飛的那一日,不必再擔憂朝廷中的爾虞我詐,不必再周旋于官場,也不必再擔心什麼欺君之罪,自己盡可以把一切都解釋給她聽。隻是不知道,她何時才肯耐心給自己一個解釋的機會呢?
“公主很好。”白駒回道:“隻是似乎對王爺不想帶上周循一事仍有些不滿。”
“周循。”田淚卿又歎了口氣:“他騙了依依。”然而如果依依執意如此,那便也罷,自己永遠可以是依依的後盾,要是周循膽敢負了依依,自己非要把他剝皮刮骨不可。
白駒低頭沉默着,對于主子的一切,他不适合說得太多。更何況,他今天所關心的是另一件事。
田淚卿看着白駒心不在焉的樣子,擺了擺手說:“沒什麼事的話,你先去休息吧。”
“是。”白駒走出營帳,看着營帳外一片綠野茫茫的平地,仰望星空,一顆心早随着空中盤旋呼嘯着的狂風飛回了京城。
該當如何呢?
當時,一支短箭,就那麼慢悠悠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飄到了白駒面前,白駒理所當然地接住了,他覺得短箭之中必有蹊跷,便仔細查看了一番,順着短箭箭頭的縫隙處掰了開來,在裡面發現了一張紙條,通篇隻有一句話:雲莺在我手上,死活憑君決斷!
此地距離京城有千裡之遙。雲莺本應在天牢,怎麼可能會落入他人之手?就算是落入了他人之手,雲莺身上功夫不弱,又豈能任人拿捏生死?此消息來源實在可疑。
可若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此事竟是真的,難道雲莺的死活,自己真的能置之不顧?
白駒頭腦裡嗡嗡作響。雲莺固然不能不管,但難道自己能就此舍棄七王爺回去?自己此行是為了護衛七王爺,若是七王爺有事……他回頭看了一眼營帳,看見那一點微黃的燈光,又覺得此處才應該是最平靜最安全的地方。有七王爺在的地方又能發生什麼呢?七王爺的武功在自己之上,就算是皓月國派兵來襲,自己也不過是聽從七王爺調派罷了,少了自己一個又會能出什麼亂子?白駒心想。
白駒緊了緊手心的紙條。大不了事後請罪罷了,反正自己也已經是死罪之身,就算是再多加幾條罪名,左右也不過是一死。可是雲莺絕不能有事。
白駒看向不遠處的公主營帳,那個名存實無的驸馬,又去找公主聊天了。這裡全都是七王爺的人。白駒心想,可是雲莺,無親無故的一個弱女子,也許此時此刻隻有自己才能救她。
事不宜遲,晚一刻,她就多一刻的危險。白駒再次回頭看了看七王爺的營帳。
“哎呦”一聲,一個正在忙活的下人跑過來,迎面撞上了白駒,擡頭剛準備罵是哪個不長眼的陰魂一般站在這裡,看見是白駒,吓得連忙丢了手裡的東西磕頭請罪。
白駒剛剛做了決定,隻略略看了那人一眼,也顧不得搭理他,一甩袍袖大跨步徑直走開了,隻留下那人跪倒在地瑟瑟發抖。
公主營帳内,一盞微光之下,田依依盈盈坐于桌前,看着目光炯炯的周循,還是那張帥氣的臉龐,卻非要逼她去做難為的事。她眼含淚光問道:“非要這樣嗎?”
周循手裡緊緊捏着一個藥包,面色嚴肅地問道:“我自然知道七王爺不會真的讓你嫁到皓月國去,他定然會為你安排一個好去處,可是你想一想,難道你還真的要舍棄這公主身份,和我庸庸碌碌混一輩子嗎?”
“你我男耕女織,過普通老百姓的生活,有什麼不可以?”田依依還是難以接受周循的安排,明明哥哥就會把事情安排的好好的,明明隻要自己和周循在一起就好了,為什麼還要另外生出一些事端?
“噓!”周循站起身來走到營帳門口四處看了看,重新坐回來說道:“你别這樣說得輕松,你會織布嗎?”不等田依依答話,他趕緊捧住田依依的手說:“你是天下最美麗、最尊貴的公主,生來就是,怎麼能和普通百姓一樣,去過那有上頓沒下頓,朝不保夕,颠沛流離的日子呢?”
“那,那哥哥呢?”田依依吸了吸鼻子。
“七王爺也未必就願意讓我們在一起好好過日子。”周循歎了口氣:“說起他,也不知道是否真的對你存了什麼心思,你看他現在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防賊一般,哪還有半點要撮合我們的意思?你可别忘了,他那天先是跑到你房間裡要趕我走才鬧得不愉快,後來甚至在送你出嫁的時候還試圖撇開我。他要是撇開了我,那你還和誰私奔,和他嗎?”
田依依張嘴想要反駁,卻似乎又覺得周循這一段話的确頗有道理,隻好沉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