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鷹愕然看向葉小七,不知道她突然的憤怒從何而來。
葉小七滿身的怨氣傾瀉而出:“我說了,要殺要剮你給老子個痛快!殺又不殺,放又不放,到底是何道理?”
黑鷹怔然望着葉小七,幾次三番張了張嘴,終于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葉小七冷笑道:“你别以為沒有斥候,外界的消息我就當真不知道。豈不知我人在縣城内,耳聽八方音,隻要我從街道上走一遭,就能把外界大勢判斷個七七八八。現今天下盜賊紛起,各路反賊攻城掠地,皇帝幾次三番出兵讨伐,連損多員大将,終于灰心喪氣閉門不出。值此大廈将傾之際,淩雲度扛起勤王大旗,召集諸路豪傑正在平叛之中。”她目光微微上揚,嘲諷地看着黑鷹:“那麼請問我們這位昔日位高權重恩澤加身的黑大将軍,天下大亂之際,你又在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你來這區區宏遠縣城之偏僻小地兒,拘禁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身懷六甲的弱女子幹什麼?”
黑鷹加重了呼吸,看起來是在努力壓抑什麼。終于,他擡起頭來,面色和善地說:“來娶你啊。”
“放肆!”葉小七面紅耳赤,若不是身子受制,她幾乎要跳起來殺人滅口。
阿婉把頭垂低,耷拉下去的劉海遮眼了她大部分的面容。
黑鷹面現悲涼之色:“在你心裡,我就從來不是一個退一步的選擇嗎?哪怕,哪怕是你現在……”
“住口!”葉小七大聲呵斥道。因為激動,她不由自主地渾身顫抖起來:“你給我滾出去!”
黑鷹深深歎了口氣,沉默着站起身來,向門口方向走去。
“求求你……”窗口的風一吹,靠坐在枕上的葉小七似乎稍稍平複了内心情緒的激動,看到黑鷹要走,她不得不再次開口:“放了我好不好?我需要解手,我都憋了好久了……我不管你出于什麼目的,你讓我先自由活動活動好不好?”
黑鷹長籲一聲,看向阿婉,吩咐道:“照顧好她。”說完也不等誰的回複,大步走開。
阿婉皺着眉頭,慢慢轉頭看向葉小七,表情極為不自然。
葉小七看着阿婉帶着眼中越發濃重的怨毒一步步靠近,心裡突然閃出了不好的預感。她見黑鷹已走,便平複下呼吸,擠出微笑說道:“阿婉,我們冷靜冷靜,現在這個樣子,是我們倆都不想的。”
阿婉看着葉小七,突然微微一笑:“小姐,阿婉什麼都沒說呀。小姐,我們該解手吃飯了。”
葉小七警惕地看着阿婉一步步小心翼翼服侍自己,直到吃完飯,阿婉也沒有做什麼特别的事情,她方才松了一口氣。也許,是方才看錯了?也許,阿婉内心善良到了極緻,哪怕是她再不願意的事情,再不喜歡的人,也隻得如此而已?
隻是,阿婉的表情,怎麼看怎麼有點瘆人。
葉小七索性選擇不看。
葉小七放松的身心在黑鷹回轉來的那一時刻重新繃緊了。
黑鷹沉默着一步步……他的步伐其實還算得上輕快,但是因了飯前那一句話的影響,葉小七左看右看,總覺得他就好像是在步步緊逼過來。
如果說此時阿婉是葉小七不太想見到的人,那麼黑鷹就比之尤甚,是更不想見到的人。如果說以前兩人或許還有些許情誼在,那麼在黑鷹說出那句話之後,那一丁點的情誼似乎已蕩然無存了。
“你出去!”葉小七雖然沒有支撐起身體,但還是依然堅持盡量氣勢洶洶地說話。
黑鷹歎了口氣,但卻沒有停下腳步。他輕聲道:“你睡眠一向不好,這個樣子,能休息得了嗎?”
黑鷹一步步逼近,于是他的話在葉小七聽來,結合上下文,幾乎就如同調戲。正因為完全不知道黑鷹要做什麼,葉小七尤其緊張。
黑鷹一如既往地沉默着,俯下身來,伸手直接越過葉小七的肩頭。
葉小七瞪大着雙眼,身體繃緊到了極緻,憤怒而驚慌的聲音甚至都已經發抖到變了腔:“你要幹什麼!?”
趕在葉小七話音落下之前,黑鷹觸到了她的睡穴。眼見得一雙不甘的眼睛在掙紮中緩緩閉上,黑鷹終于舒了口氣,釋放了滿滿一眼眶剛才緊緊收斂起的受傷情緒,低聲呢喃着說:“難道你不知道,黑鷹永遠不會傷害七王爺嗎……”
黑鷹的喃喃自語,終止于阿婉從旁閃身出來之時。黑鷹在悄無人處流露出的脆弱和真情,恰被她看了個一清二楚。
黑鷹站起身來道:“照顧好她。”
“是。”阿婉頭垂得很低,從黑鷹的角度望過去,看不到任何表情。
随着一陣輕捷的腳步聲,黑鷹遠去了,屋子裡隻剩下阿婉和已沉沉睡去的葉小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