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歸來時,葉小七收獲頗豐。她搖搖晃晃吊挂了一身的松雞,湊着月亮和村莊裡偶爾閃出的微弱的燈光,摸黑回到了老大爺家的牛棚,在黑漆漆的牛棚裡看到歪倒在一邊睡着了的黑鷹。火堆已經熄滅,隻剩下幾絲火星沉寂在黑乎乎的焦木堆裡。
葉小七取下已經烤幹了的衣服披在黑鷹身上,又重新翻找了些幹柴回來,把松雞滾一遭泥巴後埋進土裡,在土上燒起了火。
“不錯。”一個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葉小七回過頭來,看着不知何時已經睜開眼睛默默盯着自己背影的黑鷹,假裝害怕地用手在胸前順着氣說:“你什麼時候醒的?都不叫我一聲?”
黑鷹慵懶地靠在草堆上,淡淡地說:“我隻想看着你,不想叫你。”
葉小七感覺似乎被噎了一下,不知道說什麼。
黑鷹便轉移了話題:“我教你的這一套東西,你做的不錯,我很是欣慰。”
葉小七順着黑鷹的目光看向火堆,知道他是指自己點火燒肉的本事,笑了笑說:“保命的本領,我怎敢不好好學?”
聽着火堆漸漸發出劈裡啪啦的燒火聲,黑鷹沉默了一會兒,又說道:“行軍打仗的時候,你幾乎并不需要每次都身先士卒,獨自行動。你學這些本事,是很早就計劃着離開皇宮嗎?”
葉小七随口道:“皇宮裡是吃人的地方,有什麼好處?聽人說我娘當年是被強搶入宮的,要這麼論起來,那皇宮本來就不是我的家。”
黑鷹盯着火光說:“先帝待你不薄。”
葉小七歎息道:“他不過是覺得我那些兄弟們沒什麼出息罷了。”
黑鷹慢慢把目光轉向葉小七。跳躍着的火光映照在她的臉上,優美的曲線被勾勒出恰到好處的柔美線條,有一種說不出口的别樣的動人。黑鷹靜靜地看了葉小七很久,突然開口問道:“你真放得下你們田家這萬裡江山?”
葉小七手上的動作一滞,沉默良久,深深歎了口氣。她把幾縷掉落額前的發絲别到耳朵後面,手背順便擦了擦額頭上被火烤出的細汗,搖了搖頭說:“不管了不管了,放得下放不下,這江山的事兒我都管不了了。”
黑鷹沉默了下來。
等到兩人吃完了松雞,扔了一地的骨頭,葉小七收拾了滿地的狼藉,用幹草簡單地在地上鋪成了一張床,拉過兩人的幹衣服當作被褥,和衣躺下。剛準備閉眼睡覺,又突然想起了什麼,歪着腦袋看向黑鷹,見他已經閉上了眼,就用手背推了推他,皺眉說道:“黑鷹,我看你一路上挺歡樂的,怎麼突然就沒有聲音了?”
回應葉小七的,是黑鷹忽然間傳出的呼噜聲。
葉小七皺眉道:“黑鷹,你做暗衛十來年,我可從來沒聽過你打呼噜,你真的假的?”
空曠的牛棚裡,似乎隻剩下黑鷹和幾頭牛的呼噜聲在此起彼伏了。涼風吹過,葉小七禁不住打了個寒戰,連忙鑽到衣服裡邊,想了想又擠到黑鷹身邊,用後背感受那一絲絲的溫暖,緩緩地睡去了。
就在葉小七睡着的那一瞬,黑暗裡,黑鷹重新睜開了眼睛,灼灼的目光看向漸入沉睡的葉小七,陷入了沉思之中。
一夜無話。
清晨,幾乎在葉小七醒來的同時黑鷹便也睜開了眼睛。葉小七整理了一下睡得淩亂的衣服,站起身來。黑鷹跟在後面,扶着竹杖緩緩站起。葉小七連忙扶着他說:“你行動不便就别動了吧?”黑鷹輕輕搖了搖頭,執意跟在葉小七身後。
從牛棚裡出來,葉小七看到老大爺也正準備出門,笑着打招呼:“老人家,早上好啊!”
老大爺目光不自然地往葉小七身後一瞥,正撞上黑鷹不善的目光,吓得一個機靈,尬笑着說:“早上好,早上好!”
眼見得老大爺逃也似地溜着牆角從一邊擠過去,葉小七忍不住好笑。黑鷹奇道:“他好像害怕我?”
葉小七本待要把昨天發生的事說一遍,卻又想起她對老大爺說黑鷹是她的“相公”,不由得臉上一紅,便想把這事兒遮掩過去,便道:“你看起來五大三粗的,一張臉又總是黑着,不吓人才怪。”
黑鷹低頭拍了拍身上:“我五大三粗?”
葉小七看着他那頂多算得上挺拔矯健,卻還略略有些偏瘦的身軀,不自然地說:“算是吧。”
黑鷹挑了挑眉說:“我一張臉總是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