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金的保險門閉上,紅色的指示燈亮起,所有的一切重新上了鎖。
江谕正在換上新的紗布,因為身體的特殊性,治療系異能對他的效果會大打折扣。
江谕的上衣半敞着,月光順着他的軀幹下滑,勾勒出完美的身形線條,隻是,在緊緻的腹部,有一道很深的傷口,傷口已經被縫過了,但依舊滲着血水,紗布與皮膚粘連在一起,江谕用碘伏擦過的鑷子夾着紗布一角向外扯,試圖将粘連部分分開。
紗布每掀開一寸,江谕的睫毛都會微微顫動幾分。
在完全将紗布分離開後,江谕微微喘氣,眼角泛紅。
下一秒,江谕節骨分明的手撕開粉色硬糖的包裝,将糖遞到了口中。
地面上,是垂落的帶血的紗布和數顆糖紙的包裝。
接下來是傷口的消毒。
江谕拆了一包新的碘伏棉球,當棉球觸碰到傷口的一刹那,江谕痛到身體的每一塊肌肉都緊繃起來,哪怕是占滿口腔的甜味也轉移不了對于疼痛的注意力。
所有人都知道,江谕是[天災實驗]唯一活下來的人類,但很少人知道的是,在這次實驗中,江谕的痛覺傳導出現了問題,他對痛覺的敏感度被千萬倍放大,哪怕是輕微的擦傷對他來說都如同剜心挖骨。
江谕痛到臉色慘白,但他還是沒有一點停頓地換好了藥,再重新包上紗布。
因為重新傷口裂開,江谕的外出權限被關閉了,在傷口愈合之前,他不能外出,也就意味着,他見不到餘霜了。
江谕的父親曾是聯邦軍部的最高執行官,他将一生都奉獻給了人類事業。
江孟對後代的教育非常嚴苛,江谕是被父親從小打到大的。
“江氏是個輝煌的家族,但這些榮譽并不是屬于你們的。”
“你們生下來就一無所有,金錢、權力、戰功、榮耀,全都是需要你們用生命去争取的!”
“身為江家的孩子,想要得到什麼,就必須自己争取。”
江谕很小就被父親送進了軍校,一成年就被送上了戰場,在天災降臨前,他就已經出過很多次任務,每次任務都是生死一線,但江孟從來都沒有對此表達過認可,隻是輕描淡寫給了江谕一句話。
“身為江家的孩子,這是你應該做的。”
天災降臨,最開始人類并不知道異能的存在,為了得到能與天災對抗的能力,聯邦天災科研組,進行了一項名叫[天災測試]的實驗,保密度非常高,具體研究内容隻有參與研究的成員知曉,并招募了大量志願者。
在實驗過程中,江谕見到過各種各樣的人,這些人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被送進來,他們的公民等級、職業、經曆、基因都不同,但他們有一點相同,他們都想活着。
然而,那些想活下來的,全都死在了實驗台上,最後活下來的,卻是江谕這個對死亡已經感到麻木的人。
實驗結束後,江孟對他更加冷淡了。
江孟把三個孩子都送進了實驗室,但活下來的隻有江谕,江谕的哥哥姐姐死在了實驗中,而江谕沒在江孟臉上看到過一絲悲傷與悔恨。
就好像……死去的不是他的家人,隻是守衛江家榮耀的工具。
沒有人會為工具的損壞而感到悲傷。
在那之後,江谕被派去前往ss級天災人面樹的戰場,無數人在他身邊死去。
有老人,有青年,也有兒童……有敵人,有隊友,也有平民……
他踩着千千萬萬叫不出名字的屍體,殺出了一條血路,就像個戰鬥機器一般,麻木地重複着一次又一次的戰鬥……
“身為江家的孩子,想要得到什麼,就必須自己争取”。
可他想得到什麼呢?
江谕自己都不明白。
金錢、權力、戰功、榮耀……江谕一個都不想要。他的生命中隻有重複的戰鬥、殺戮、死亡……他仿佛就該為這而活,為這而死。
除此之外,他的生命就是沒有意義的。
直到……
那天,漫天飛舞的紅色火光像開在夜空中的玫瑰。
餘霜站在夜幕中,擋在了他的面前,告訴他。
“這不是一場必死的戰役。”
江谕不知道自己最後是怎麼狼狽的倒在餘霜身上的,但那時一定滿身都是鮮血與污泥,醜陋又肮髒。
但也正是在那時,他第一次有了真正向往的東西。
江谕感受到了自己心髒的跳動,熾熱、急切、渴望,就如同沙漠中被風吹起的一片快因幹渴而死的蝴蝶,祈求着随風落下的時候能到達一片綠洲,而他看到了那片綠洲,卻落在了百米開外的地方。
換好了紗布,江谕将上衣的扣子一顆顆重新扣起來,銀色的發絲從鎖骨處滑落,壓平了衣服上的褶皺,從而使襯衣隐隐透出訓練完美的肌肉的線條。
那天他是特意打聽了消息,知道餘霜會去食堂吃飯,本想跟餘霜“偶遇”的,卻沒想到看到了周宇梁纏着餘霜。最後他因為傷口裂開被“遣送”回來。
在先前任務受傷的時候,江谕一向對治療并不積極。但這次,他必須好好修複身體,因為這樣,他才能再次得到通行的權限,才能呆在餘霜的身邊,哪怕是在食堂遠遠地看餘霜一眼也好。
“身為江家的孩子,想要得到什麼,就必須自己争取。”
那曾經日日夜夜如同夢魇般折磨江谕的話,如今又被賦予了新的意義。
對于他來說嶄新的、如沐新生般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