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内突然出現的聲音引回了帕裡斯通的注意力,他松開薇娜絲又為其蓋好被子,才轉身向房間内的人打招呼。
“啊,莫特利你來了。”
薇娜絲沒想到莫特利會現在過來,但是這和她又有什麼關系呢。她躺在床上一句話也不想說。
不過帕裡斯通和莫特利短短寒暄幾句後,話題還是落在了薇娜絲身上。
“這是?”莫特利問了句。
根據聲音位置,薇娜絲感覺到他正站在離自己床頭不遠處,似乎他還帶着什麼人一起過來了。
帕裡斯通隔着被子輕輕拍了拍薇娜絲,才悠悠歎口氣。
“昨天晚上薇拉遇到了襲擊,如果不是我朋友幫我去拿文件正好遇上了,說不定就再也見不到她啦。薇拉也是剛剛才醒來,吓得不行,拽着我一直哭。”
帕裡斯通又從一旁櫃子上扯出幾張抽紙,細緻地為薇娜絲擦幹淨臉上的淚水。俨然一副擔心的模樣。
莫特利看起來很同情薇娜絲的遭遇。
“真是可憐的姑娘,居然遇到了這種事,”說着,他從一旁女人拿着的果籃裡取出一瓶水遞給薇娜絲,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嘴唇上悠悠轉動,“喝點水吧,薇拉小姐你嘴唇都幹裂了,實在是不美麗。”
“薇拉小姐若是連美麗都保不住,那可不太好。”
薇娜絲隻覺得這個莫特利和帕裡斯通不愧能聊到一起去。
在自顧自的強迫别人接受他們那稱不上是尊重的行為上,一樣的沒什麼邊界感。當然,可能他們并不在乎這些。
簡直做足了高位對低位的施舍說教态度。
而且,她現在躺在病床上到底是拜誰所賜啊我說。
薇娜絲閉上眼睛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她覺得周圍的一切都很吵,她想要安靜,想要平靜,想要到達一個能永遠安靜下去的地方。
“你們好吵,能讓我安靜會兒嗎?”薇娜絲啞着聲音。
薇娜絲看起來并沒有接過水的打算,帕裡斯通隻是喜歡看好戲,同樣沒有動作。
于是,莫特利遞過來的手臂就這麼僵在了空中。
不過沒等他出聲,倒是身邊與他一同過來的女士氣沖沖開口,好像沒給面子的人是她本人。
“莫特利他是好意關心你,薇拉小姐你這樣做是不是太沒禮貌了些?”
說完,這位女士冷冷注視着薇娜絲那過分漂亮的面龐輕哼一聲,擡手理了理鬓角碎發,伸手截過莫特利手中的瓶裝水後毫不掩飾的發散惡意。
“莫特利我早就和你說過了,不過是一條人魚,連人都算不上,哪裡需要來看她。”
“結果你看嘛,人魚就是人魚,一點教養也沒有。”
“還學着人類給自己起名叫薇拉,真是......”
薇娜絲雖然看不見,但是這種高高在上的語氣讓她額角青筋不停跳啊跳。
這哪位?現在是個人都能踩在他們人魚頭上作威作福了是吧!
媽個雞,這個女人張口閉口沒教養還踩人魚,她真是踩狗屎了想安安靜靜走都不得清淨!
這個世界果然沒什麼好留戀的,真是操蛋。
薇娜絲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暴脾氣。反正現在就是破罐子破摔,她已經無所謂了。
反正都這個時候了,她也沒什麼可牽挂的。
于是精神内耗自己,不如發瘋外耗别人!
她嘴裡的毒汁到處亂噴,管噴不管擦,沾到算倒黴。
“這誰帶過來個不懂事的女人,是專門來氣我的嗎?”
“我們人魚幹什麼了你在搞什麼物種歧視?你們人類除了人多還長張嘴到底還有什麼啊?!我還歧視你們人類這一副歪瓜裂棗的醜陋模樣把我眼睛都辣瞎了呢!”
不小心搞瞎薇娜絲眼睛的帕裡斯通嘴角隐隐一抽。
畢竟他向來能自信看待自己的外表優勢,而他這張臉和歪瓜裂棗也從來扯不上什麼關系,他在協會裡都有沖着他臉來的後援會了好麼。
難道在人魚的目光看來,他們這些人類的外表都很醜陋嗎?
“還有!帕裡斯通你個廢物都有人罵你未婚妻呢,你是個隻會窩裡橫的木頭嗎?!你告訴我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是不是背着我買了意外險然後故意找個女的過來氣我?!”
薇娜絲摘下訂婚戒指就朝着帕裡斯通的方向狠狠一扔。
晦氣東西給我爬!
戒指扔沒扔準她不知道,但是薇娜絲覺得自己氣勢是出來了。
帕裡斯通:......
他看着薇娜絲扔個戒指差點把自己人都摔下床,還是去扶了一把。
被帕裡斯通及時扶上床的薇娜絲嘴裡不停繼續輸出。
盡管她躺在病床上看起來狀況不大好,但是嘴上功夫是一點也不落下,反而顯得有一種别樣的生命力,總算不像是之前那樣要死要活的讨厭模樣。
“你們這些高貴人類一天不說教舌頭就要斷是吧?要不是我手裡沒刀,我非得把這你們這群好為人爹的讨厭家夥從頭到尾砍一遍!”
“我刀呢,帕裡斯通我刀呢!你把刀給我!”
薇娜絲又像個小孩子一樣鬧着問帕裡斯通要刀,他将薇娜絲之間捅他的那把刀收起來了,隻好從抽屜裡拿出一把水果刀給她。
對于薇娜絲的發瘋場面,帕裡斯通有些咂舌。
可能是因為對方看起來很虛弱可憐,罵人的聲音又不大,也實在漂亮,因而反倒不但不覺得讨厭,還有一種熱烈的生命力。
雖然但是,這是他樂于見到的。
“你們不會說話就不要說,我是來醫院養病的,不是來讓你們給我加重病情的!你們都給我出去!我看到你們就煩别逼我動手!”
薇娜絲無理取鬧,說着就要從床上爬起來趕人,看起來很讨厭房間裡的所有人。
“好好好,你别動小心扯到傷口,我們這就出去。”帕裡斯通再次按下薇娜絲想要起身的大動作,連忙對她說着,聲音無奈。
他又轉頭對着已經驚呆的莫特利和一旁女人露出個苦惱擔憂的表情。
“薇拉醒來後到現在也沒辦法接受自己失明的事實,可能她需要一些自己的時間獨處,我們還是先出去吧。”
莫特利調整好表情點點頭,拉着身邊的女人一起出了門。
帕裡斯通正要起身離開,薇娜絲卻拉住了他。
“你不生氣嗎?”
“我怎麼會生你的氣?”帕裡斯通笑着說。
薇娜絲表情古怪。
然後她摸索着拉住帕裡斯通的手,無助地放在自己雙眼之上。帕裡斯通感受到自己手心一下又一下被睫毛掃過,好像一直蝴蝶正在裡面揮動翅膀。
“我的眼睛看不見了,你說會照顧我。”薇娜絲說。
帕裡斯通挑眉,壓下嘴角的笑意:“是的,我說過這句話。”
他就像是一個獵手,從他的角度思考,對于想要的東西花費該有的精力并不算出格。
而作為一名優秀的獵手,帕裡斯通同樣很會把握時機,趁着獵物失去警惕的脆弱時候及時出手。
薇娜絲拉下他的手,好像手心的蝴蝶飛走了,但卻在上面駐足留下了一個吻。
她低下細白的長頸像是在投誠。
帕裡斯通覺得今天就有不錯的收獲。
他彎下腰輕輕拍了拍薇娜絲的腦袋,笑容爬上嘴角,又将手裡的戒指再次套在對方左手中指上。
“我很高興你能這麼快就想通這件事。”
他給薇娜絲掖好了被角才出門,心情愉悅。
房間忽然變得很安靜。
不過失去了視覺的薇娜絲聽覺卻異常敏銳,她隐隐約約能聽見病房門外帕裡斯通幾人交談着什麼。
薇娜絲嗤笑一聲取下手上的戒指,在手指間把玩了幾圈直接毫無留戀扔到了地上。
這裡的人,一個兩個,都挺自信的。
帕裡斯通和莫特利是老相識,盡管這次是帶着協會任務來調查他,但是這兩人對于表面上的體面作态從來都十分熟練,不一會兒兩人便看起來相談甚歡。
比頓家族和獵人協會某部門在暗地裡有些合作,卻沒想到合作過程中直接折進去了協會某個高層的兒子,連個完整屍體都沒有寄回來,隻有一隻腳和三根手指。
于是帕裡斯通便接到了這個差使。
那位腦袋不怎麼靈光的領導愣是認為是比頓家族動了手腳對他兒子下手,然後故意僞造成意外事件,于是便自然而然和比頓家族杠上了。
他也不想講求什麼證據來證明他兒子是被比頓家族的人給害了 ,因為比頓那些人做事向來手腳幹淨,在這件事上估計已經将一切異常安排妥帖。
而協會和比頓家族本來就有合作,他也不能直接殺過去給兒子報仇。
于是,他下了任務讓人去好好調查比頓家族的所有地下産業,表面給出的理由是懷疑比頓家族有異,為了合作的安全性,這是必要程序。
實際上呢,在調查到這些東西拿到把柄後要做什麼,就不好說了。
對他來說,隻是雇傭殺手殺掉比頓家族那麼一兩個人可不能解氣。
被憤怒沖昏頭腦的那位高層情緒實在不穩定,協會部門的人都看在眼裡,也沒什麼人主動出來接這個任務吃力不讨好得罪兩邊。最後他找到了帕裡斯通。
出乎所有人意料,帕裡斯通接下了任務。
不過按帕裡斯通當時的理由來講,他隻是看老領導一把年紀還失去了兒子實在可憐,讓他于心不忍。哪怕是裝裝樣子去調查,能讓老領導舒心些也沒什麼不好。
部門裡大部分人對于終于扔掉這個燙手山芋而松了口氣,少部分人考慮到帕裡斯通的性子,表示了擔憂。
但擔憂也沒啥用,他們還能去攔着帕裡斯通不成?難道他們每天都很閑沒有自己的事情做嗎?
整天很閑,看起來沒什麼正事可做的帕裡斯通在與莫特利暢談不久後結束了此次叙舊。
一切進展順利的帕裡斯通心情愉悅,嘴角還挂着笑意,在告别莫特利後才轉頭推開門。
霎時,瞳孔驟然一縮。
躺在病床上的薇娜絲的胸口正插着他給對方的那把水果刀,奄奄一息,就快要死掉。
這個家夥!
帕裡斯通嘴角向下,驟然捏緊拳頭。
那雙時常彎着的眼睛裡笑意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就站在那裡,冷冷地注視着病床上正消逝着的生命。
明明剛才還......
......
從來沒有人這樣玩弄過他的感情。
既然她想死,那就讓她死了吧。
帕裡斯通這麼想着,目光冰冷。
但他還是邁着重重的步伐走近病床,目光一凝,彎腰拾起了地上的戒指。
起身時候随便隻是随便一瞥,他便看到薇娜絲下垂在床邊的比中指手勢。
無比明顯,還無比倔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