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晚上逢魔時刻,普通人也是有可能看到咒靈的!我吓得馬上沖上去,抱住她的腦袋就擺正:“你看!廁所裡有個女鬼要沖水了——3,2,1!”剛說完,釘崎就配合地按下了抽水馬桶的沖水,夏奈的腦袋都僵硬了,我覺得她心裡一定想我是傻逼。
釘崎從隔間出來,她也看到夏奈和咒靈,狂喜後更多的是無語,她也不知道怎麼辦了,隻能先喜悅:“夏奈!可以給我簽名嗎!”
夏奈被我掰着腦袋走到釘崎面前,我幹笑:“我朋友是你鐵粉,我隻是想讓……她一出廁所就能看見你,哈哈,給個驚喜。”
“哈……”夏奈意義不明地看着我。
這話說的我都想給自己一拳,這都什麼事啊!雖然我不是鐵粉,但是夏奈要是因此覺得我有病,我也會很頭疼的!
釘崎飛快從口袋裡找出眼線筆,給我一個眼神,然後扯下外套就推給夏奈,夏奈一直在用很奇怪的眼神看我,我實在受不住,隻能扭過頭狠狠瞪鏡子裡的咒靈。
最後夏奈像個大叔一樣無奈地歎了口氣,接過衣服簽名,釘崎趕緊暗示我幹活,我松開夏奈腦袋,用盡全身力氣沖刺到鏡子前,照着咒靈腦門兒就是一比鬥。
碰!鏡子也跟着發出哀嚎。
夏奈控制着自己不要轉頭,她大約以為我是個神經,發病了。
我忍着淚水,再給了咒靈十八個比鬥,是打死了咒靈,但是,我在夏奈這樣可愛的小姐姐心中的印象,也被打死了。
我們三個走出廁所,夏奈夾在我們兩個中間,我們都暗自較勁兒不讓她回頭看鏡子裡在消散的咒靈,夏奈非常省心,她低垂着眼睛,陰氣沉沉地聽釘崎講自己的追星,時不時點點頭:“感謝你對我們的支持,不過你還是學生,對嗎?”
釘崎眉頭一提:“嗯……高專生。”
夏奈冷漠點點頭,我這下确實感覺她有點像那個隐退的歌手未來了:“好好學習,學個好手藝,走到社會也不難,不要太沉迷偶像了,女孩子家家,最大的任務是結婚和找個好工作,追求穩定才是最好的……”
釘崎瞪大眼睛,她死也想不到偶像居然像個中年大叔一樣說教。
夏奈說完釘崎,又看我,似乎覺得不忍直視,她搖着頭歎氣,語重心長:“這個年齡段,還是做學生最重要,别聽那種騙子的話闖社會……等你大學畢業了,有的是機會接觸這些,高中是人生中最關鍵的一環,不要讓自己留下遺憾啊。”
我也瞪大眼,眼睜睜看台上可愛甜美的夏奈,像個曆盡滄桑的大叔一樣,背影蕭瑟地離開了。
不是啊,姐,你也是高中樂隊!你也是高中辍學搞樂隊啊!
這種對義務教育的重視和覺悟,你真的是日本人嗎!
回到原來的地方,虎杖自己去送那三個姑娘去地鐵站了,夜風習習,留下伏黑在原地等我們,我們三個在一家711裡歇腳,釘崎被偶像暴擊還精力十足,帶着手機出去不知道和誰嘀嘀咕咕去了,我和伏黑就面面相對。
我要是有事在心裡,就容易心虛,尤其是伏黑面對着我,兩隻眼睛看我的時候。
夜深了,711裡沒人,店員在櫃台前玩手機,明亮的燈光打下來,在桌子上形成一個圓圈,好像把我們兩個都圈進來了。
伏黑先說話了。
“你今天不高興嗎?”
“還好啦,演出很有意思的。”
他微微歪過頭,看我的眼睛。
橙色的燈光在伏黑濃密的眼睫上發光。
我也歪過頭,看他的眼睫毛。
他眨眼睛,我也跟着眨眼睛。
最後他先堅持不住了,自己别過頭去,我不罷休,又伸過頭,還要再盯着他眼睫毛。
街道上路燈像月亮一樣亮着,有不熄滅的車流在月亮下滑動,像是外面波光粼粼的水面。
“……你有什麼想問我的嗎?”伏黑忽然說。
我把目光從窗外轉回來,看見他黑色的眼睛在睫毛的陰影下,好像一對在水裡遊過的黑魚,那陰影便是岸邊的芳草投下的月影。
我又一次想到那個寺廟,和塔尖上淡淡的月亮,以及那個伸出頭的和尚。
我的嘴自己就開始說話:“既然你都這麼說了……”
诶诶诶,不對不對,白佳樂!你該說,我完全沒有問題,請以這月光為證,為我們的友誼——呸,愛情,幹杯吧!
伏黑還看着我,我趕緊看他眼睫毛,堅決不想對視。
“你說。”
我咬着嘴唇,覺得這樣太窩囊。
一直敷衍,那伏黑會不會不高興啊。
他對我足夠坦誠了,我這樣,不就是戲文裡,收了花魁全副家産,卻不娶她的負心書生嗎!
“好吧……好吧,那我問你啦。”
我這麼說着。
“我一直好奇一件事,你為什麼想要我做你女朋友?或者說,你為什麼喜歡我?”
玻璃窗外,一條條車流在月光下流轉,像水,像河,像湖,像苦海無邊。
山上的和尚們,通過受苦念經的方式為苦難的人間祈福,他們就不想自己的家人,自己的快樂嗎?
“這是一個好問題,”伏黑說,“我看見虎杖,釘崎還有很多人的時候,我知道他們是實打實的好人,是溫柔,善良,有原則,認真想要拯救其他人的人。”
他放開支着的下颚,微微擡起頭,看向天花闆,好像在組織語言,兩隻手支在一起,放在身前。
伏黑好像找到了合适了詞彙,他低下頭,看向我,忽然有些想要笑一樣,于是拉直了嘴角。
“我想要讓他們活着,讓好人活着,即使是我死掉也在所不惜,因為我認為我沒有活着的意義,我不是好人,我不能做到他們那種程度,我活着不如他們有價值。”
他這麼說,我居然認為很有道理,剛要點頭又覺得不對,趕緊搖頭。
伏黑沒等我說話,可能他自己也不在意别人的評論,他伸出手,手伸到我頭頂,然後摸了摸我的頭。
我睜着眼睛,再次想要說些什麼。
說啥?肯定是,世界多美好,伏黑你好人,活着最重要,價值慢慢找。
“但是。”伏黑頓了一下,有些難為情地側過頭,然後面無表情對着地闆輸出了最後一句話。
“但是看見你和津美紀,我就想活着……不是那種看到好人幸福就滿足的感覺,而是真切地希望我能和你們一起,這是我……的私心。”
我久久不能語,等到釘崎哼着歌帶着虎杖打開奶茶店門招呼我們趕緊走,我還呆呆的。
他隻是本能地想要幸福地活着,和我們一起。